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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请罪


秦慕来时也没带多少行李,要回去了同样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依旧悠闲地浇花逗鸟,依着秦远安撒娇,再多留两天。

        第二天恰是休沐日,萧泽便想着请秦爷爷吃个饭,外面馆子里的菜色秦爷爷没多少兴趣,所以他自己下厨。

        萧泽买了特别多的菜和肉,大早上就忙活开了,见时间挺早还特意写了份请帖让管家送到隔壁院子。

        秦远安一拿到帖子就笑开了,拉着爷爷去了萧府院子。

        他在厨房找到萧泽,“阿泽,在干嘛呢?隔了堵墙,你还特地写份请帖,怕我们不来啊。”

        “啊……”萧泽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你做菜吗?”他看见萧泽系上了一条长围裙,饶有兴味地问。

        人也蹭到了萧泽身旁探着脑袋看萧泽面前的案板。

        萧泽刀功很好,酱牛肉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码在盘子里,萧泽正在往上淋酱汁,见他探脑袋过来,夹了一片送到他嘴边。

        “我做菜……还挺好吃的,今天比较特殊,就不让其他人动手了。”

        “什么特殊?”他来之前没仔细看帖子,只瞥到了那句让他带爷爷过来吃饭就拉着爷爷往这边跑了,听他这么说又重新翻开。

        帖子只写了半页。

        “萧泽无礼,本应早日登门拜访,今日晚辈备下酒菜,请秦爷爷赏脸,携远安至寒舍一聚。萧泽中意秦爷爷家的远安,擅与远安私定终身,萧泽自知无状,请秦爷爷过府,萧泽当请罪。”

        秦远安一下子笑开了,心里酸酸软软,也不管萧泽还举着刀在剁骨头,环着他的腰贴到了萧泽背后,在他脖子上落下细碎的吻。

        饭桌上,秦慕和萧泽都在致力于给秦远安灌酒,一顿饭下来秦远安已经迷迷瞪瞪。

        萧泽说了请罪,便是真请罪,于是不遗余力地把秦远安灌迷糊了。

        他扶着喝晕乎了的秦远安回了房内休息,自己又回了厅堂,屈膝跪在了秦慕面前。

        “秦爷爷。”

        秦慕没让他跪,托着胳膊把人拎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待萧泽坐下了,他才开口,“你可想清楚了?远安性子单纯,再怎么聪明,也是我宠着护着长大的,你们可以不顾世人的眼光,可以按着心意在一起,我舍不得违远安的意,但我更舍不得远安难过,舍不得他遭千万人的眼光。”

        “爷爷,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十八年前的京城里我便能使尽手段,凭着一己之力活下来,挣得皇帝面前独一份的机会,如今我握了权,也积了钱财,我会尽我所能,护远安周全。”

        萧泽按捺着一寸一寸爬上来的绝望和积攒于过去长时间绝望里的麻木,脸色苍白一片。

        他不再是惯常笑着的模样,他自知瞒不过,就干脆把自己剖开了,鲜血淋漓地摆在了阳光下。

        摆在了秦慕眼前。

        秦慕是过来人,轻而易举便能从这些字句里抓住萧泽要表达的意思。

        他没插话,安静听萧泽慢慢说着,余光里是萧泽皱紧的眉。

        “有些话空口说着没什么意义,我会努力去做到。我也并不愿意久居朝堂,更何况远安的性子不适合风云诡谲的朝廷,我不会让他待在这种会吃人的环境里。等我安排好,就带着他一起归隐了。爷爷,我不惧世俗的眼光,我可以挡在远安前面,遮挡流言蜚语,也抵挡所有的恶意。”

        秦慕观察着这个年轻人,心中的忧虑淡了些许,萧泽有久经世故的妥帖,也有年轻男儿的率性和担当,再者,看到他第一眼,秦慕就知道这张脸完全长在了秦远安审美点上。

        秦远安栽了不奇怪。

        秦慕笑笑,拍拍他的肩,“自己还是个年轻人呢,哪儿用得着你抵挡所有恶意。还有我呢。”

        只最后这四个字,让萧泽鼻子发酸,他需要很用力才扯出一个笑。

        这是第一次,有长辈对他说,不用他一个人承担全部。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三岁,瘦瘦小小一只,生着重病,风雪很大,他就躺在破庙里,裹了个小毯,几乎只剩一口气,我花了一个月,才让他慢慢好起来。我一生无妻无子,和远安有缘,所以我能救下他,但是我年纪大了,没法儿一直陪着他,我知道他舍不得我走,所以我还在,小泽,我希望你能陪着他,从现在,到没有我的将来……”

        秦慕慢慢回忆着,慢慢说着,有些感伤。

        嘴角带着笑的感伤。

        “您和远安,没有血缘关系吗?”萧泽的思绪没跟上,沉默半晌,喉咙有些发紧。

        他闭了闭眼,三岁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随之浮现的,是一片泥泞和血污,是跌倒在狭窄暗巷里的瘦小身影,是灰暗得看不见光的京都的天空。

        他一想到秦远安在那样的年纪只含着一口气被丢弃在远郊的破庙,身子打了个冷战。

        秦慕叹了口气,没说话。

        气氛陷入静默当中,略显沉闷。

        “那他原本……”

        秦慕猜到他要问什么,先摇了头,“我不知道,当年看他又乖又可怜巴巴的模样没舍得问,我知道他后来查过,但没有告诉我,他有自己的人手,慢慢也有了能力,我还是没有插手这件事。我知道他大约还是怕我担心。”

        萧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很想问问秦远安的过往,他骨子里的本性叫嚣着挣扎着往外窜。

        他想报复。

        接下来半个时辰,秦慕问了问他离开的计划,聊了点未来的打算。

        秦慕能把秦远安教得很好,他定然是非常优秀的,并且他有着他们几倍的人生阅历,萧泽很愿意听听他的建议。

        天色不早了,秦慕起身,“我回了,你不用送。”

        秦慕走出去两步,停顿一下转回身,粗糙却依旧有力的大手揉揉萧泽的脑袋,“乖。”

        萧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没能发出声音。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虚空某处发呆,目光虚散落不到定处。可能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可能过了几个时辰,他忽而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把头埋进臂弯,缩成了一团。

        “爷爷。”他小声呢喃了句。

        良久之后,再抬起脸时,他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只是臂弯处的衣料颜色深了些。

        他抖了抖衣袖,有些东西曾经镌刻在他心底的印记正在逐渐消失。

        他在黑暗的地底,见到了一缕阳光。阳光撕破了没有尽头的黑色,终于落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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