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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戒怒戒悲


其实有时候,我不知道该不该谢谢刘禅。

        我一向是个会自欺欺人的人,就好像鸵鸟,危险中把头插在沙中,看不见,便以为没有危险。

        我一直以为,我对赵统的确只是朋友之谊,知己之交。即使我答应嫁给他,也是因为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就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果人类要繁衍下去,那这两个人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没有选择的时候,反而容易了很多,我觉得我和赵统,其实就是这个样子。也许我们根本不会有夫妻之实。

        一直到刘禅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如果赵家上门来提亲,朕也会让他们,清心寡欲一下。”时,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希望嫁给赵统的。不是将就,不是因为没有选择,是希望,是愿意。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直到选择被夺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的病比我想象的要拖延得久,我本来以为这样的病,最多一周就活蹦乱跳了。结果二十天出头了,我还只是能在后院走走,脸色苍白得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我早就该知道,戒怒戒悲,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刘禅来过两次,第一次我正在休息,是小兰在我醒来后告诉我,我才知道,刚才我觉得有人在轻抚我的脸颊不是幻觉。

        第二次我正在后院亭中写字,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开始还以为是小兰,所以没有回头,然后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的字和相父的越来越像了。”

        我听到放下笔赶忙起身:“陛下。”

        刘禅想扶我,被我让开了。

        他有些尴尬地收手,问:“你好点了么?”

        “是,”我简单地说,“多谢陛下关心。”

        他低声笑了笑,“朕以为你会连名带姓地叫朕。”

        我定了定,回答:“如果陛下喜欢,我也可以就叫陛下刘禅。”

        他愣了一下,脸上说不清是喜是忧,苦笑道,“整个天下,也只有你,会这样和朕说话,就连相父……”他顿了顿,“对朕也是恭敬非常。”

        “那是家父谨守君臣之礼。”我答。

        “那你呢,不拘于君臣之礼,是把朕当作谁呢。”他的语气略带忧伤,让我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什么话?”

        “说什么和朕见面,非病即伤,迟早有一天会……会……”他有点说不下去。

        “会死在陛下手里么?”我接了下去。

        我能感觉到他对这句话非常介怀,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对,那样的话,不许再说了。”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我平静地说。我很明白,对付刘禅这样的人,是不能退的。他从小被众人宠大,刘备又不太管教他,只有步步紧逼,逼到他无路可退,才有一线生机。就像几十年后,邓艾进军成都,兵临城下,他退无可退,就会放弃抵抗拱手称臣。

        性格决定命运,像刘禅这样的君王,性格不但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的,还有千千万万其他人的命运。

        不过,这样逼迫的过程,也是在玩火,就看先烧死的是他,还是我自己。

        而现在,刘禅显然还没被逼到墙角。

        他眼中冒火地看着我,语气又强硬起来,“不管你怎么说,朕说过的不会改变,赵统大可以试试看。”

        我很想说些什么,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只觉得胸口气息翻涌,又是一阵阵晕眩感袭来。

        “臣女告退,陛下请自便。”我不等刘禅回答,就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只觉得脚下打飘,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一定要撑下去,就这样一直坚持到踏进自己的房间,我觉得人一下没了力气,贴着墙就滑到了地上。

        我早知道,戒怒戒悲,我根本做不到。

        其实我很讨厌自己这样的状态,总让我想到林黛玉,那带着太沉重的悲剧感的女子。

        我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我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回来了,我不想自己这副人模鬼样地去见他。他从南中那种边远山区回来都精神矍铄,我在这里养尊处优倒成了这个样子,有够丢脸的。

        还好我还有点时间,还好最近丞相府也够清净。

        但清净也有清净的不好,就是我老是会胡思乱想,时不时地就会想到,赵统现在伤怎么样了,外伤有没有愈合,中毒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赵广时不时地会来,说他哥的确如我所料,一能下床就要偷溜,结果被他爹抓住,还特地动用了赵家军来看管他,搞得赵统非常无奈,但也因此恢复得很好。

        想到他被军队看着的郁闷样,我就想笑,我想他也应该明白,那是为他好。

        “笑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我吓了一跳,都说夜晚不说鬼,白天不说人,我才刚刚念到赵统,怎么就有他的声音?还是我幻听了?

        我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穿灰色衣服戴灰色毡帽的人,可那衣服不是……下人的衣服么?

        那人步履疾劲,一会儿已经到了我面前。

        “你……你你……你怎么……你还没好怎么就乱跑!”我一看果然是赵统,想要跳起来对他叫,不过我没那个力气,其实说起话来也没什么中气,“上次董医官不是说要一个月才会好,你怎么二十天刚出头就乱跑!”

        他没回答,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憋出来一句:“赵广那小子,我要杀了他。”

        “做你弟弟真倒霉,他又怎么你了。”我无奈道。

        “你病成这样他都和我只字不提,我不该好好教训他么。”我听的出来,他的确很不高兴。

        “别这样,”我把他拉到身旁坐下,“是我让小广不要说的,不说你都穿成这样溜出来了,要说了你这些日子还能安分得下来?”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的装扮,忍不住笑出来,“你也真想得出来,穿成这样。”

        “不这样不行,最近我爹的警觉性提高了许多,搞了他的近卫队来看着我,我还演习了很久才成功脱身的……”他看我在旁边偷笑,突然反应过来,“好啊,我说他们两个怎么一下子料事如神了,还那么果断调来了赵家军,原来是你这狗头军师在背后教唆的。”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为你好懂不懂。”我故作老成。

        “为我好就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看看你……”

        “我本来是想,一个月的话你能好了,我也能好了,谁想到你那样还能……”我看到赵统的脸色变了,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你已经病了那么久了?那上次赵广说什么刘禅禁足你一个月是……”

        “我让他那么说的。”我赶忙接下去。省得他再迁怒到他弟弟身上,我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赵广的,老是让他背黑锅。

        “唉,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抬手抚抚我的头发,“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刘禅上次没有罚你?”

        我苦笑了一声:“他没罚我已经把我气成这样了,他要罚我你现在该来帮我捧骨灰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他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叹了一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所以,以后这件事不要提了,知道了么?”

        他的神色有些忧伤,坐近了一点,拢着我的肩,让我顺势靠到他身上,“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他柔声说。

        “和你没关系,谁知道刘禅那家伙那么霸道。”我有些怨怼。

        “那这么说来……你是想嫁给我的咯?”他突然语气一转。

        “去去去,谁要嫁你了。”我狡辩,“我说了,我要18克拉的大钻戒做聘礼!”

        “那看来你也只能嫁给刘禅了。”他逗趣道。

        “你故意让我生气是不是!”我佯嗔道,“医官说了我气不起的!”

        “好好好,姑奶奶,”他故作讨饶状,“那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回答啊?”

        我眼睛一转,“你该说,好啊,但是这里的切割工艺不好,到了21世纪再买给我。”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开空头支票啊,这招还是你比较厉害。”

        “喂喂,瞎说什么呢。”我用手肘顺手捅了捅他。

        没想到他闷哼了一声,我一吓,一下子坐起来,轻按上他肩胛就问,“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你怎么样,疼不疼的?”

        他一下抓住我的手:“这么紧张,不嫁给我嫁给谁啊。”

        “别开玩笑!到底伤着没?”我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抓得紧紧的。

        “没事的,新肉碰到总会有点疼的,”他一脸狡黠的表情,“换到你这样,值得的。”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觉得暖暖的。

        他再次把我拢到怀里,柔声说:“我们先忍一段时间,以后有机会,我们溜到其他地方去,隐姓埋名,也过过隐居生活,怎么样?”

        “可是历史上你不是官至虎贲中郎都督的么?”我靠在他身上低声说。

        “又没说做多久,说不定明天我就升官了呢。”

        “那我还要先和我爹去北伐!”我说,“别告诉我你不想去啊,我可不信。”

        他摸摸我头发,“那我们就在那之后走,好不好?”

        我点点头。我曾经想过这件事,总是觉得我爹北伐带着太浓重的英雄暮年而壮志未酬的悲伤,可现在,因为这样一个承诺,却在忧冗的悲色中生生撕裂出一丝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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