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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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茂看着眼前片草原，觉得和之前的梦境都不一样，虽然他以前进入过兰瑜的梦，也和兰瑜一起去过别人的梦。
而他自己也曾单独悄悄进入过别人的梦，那些人的梦中剧情中，或是带给人无形的压力，或是污秽不堪颜色，或是释放了他们无尽的欲望，却没有一个梦能让人如此的身心舒畅。
远方的珠穆朗玛，脚下或是纯白，或是青葱的草原，就是自然女神变换撩人的羽衣。
不知不觉间，胡茂感受到了阵阵寒气，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已经被冻红，他呼出的气也变成凝重的白色。
“好冷!”他不由得双手抱胸：“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冷。”
“你知道精神力么，常人的精神随物质世界的变化而变化，归根结底现实社会是人们梦境的主导力量。”
“物质决定意识，哲学学得不错嘛。”胡茂打断梦谣的解释。
“我不懂你们所谓的哲学，不过我知道，按照你们的概念，这个世界是一元的，然后你们也分了一元论和二元论，但是无论是一元论还是二元论，它们的争论也不过是对彼此的不确定，往往最后都是抽了自己的嘴巴。”
“你这话说得……”
梦谣的话胡茂其实没听太懂，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周围的寒气上，满脑子都想着要如何去抵御这样的寒冷，于是他集中精力，在自己身上造出了一件再厚实不过的白毛边酒红色藏袍，当然头上还有白色的毛毡的帽子，他的脚上也多了一双黑色毛靴，配上白色的内衬，整个架势就像电视纪录片中的藏民一样。
“哎哟，不错嘛。”
梦谣看着胡茂这身行头称赞道，她自己仍然是轻薄的黄色衬衫和半身裙。
“你看到的，这是梦的表象，这里无法显示人内心的波澜，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梦的隐境。”
梦谣说着将胡茂包裹在自己造的扭曲空间内，向她说的目的地迅速移去。
胡茂似乎听过这个词，却不记得了，只在空间转移的时候感到了一丝不安，因为以前的小伙伴已经不见了。
记得第一次闯入的梦境，就是兰瑜的梦，那时候兰瑜一下就梦到了燕子堤，现在的燕子堤又是什么样呢？
离徙游河换流还有三个月，对于痛苦的人，三个月是很长的时间，对于幸福的人，三年都是很短的时间。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透过窗前，藏在深色的窗帘背后，微风徐动，时而几丝裸露，与那些精致的陈设一起构成了房间的所有物。
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沉浸在清晨的慵懒中了，那干净得透着清香的枕头，松软的被褥，还有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周围熟悉的颜色。
这比洛阳街不知道好多少倍。
想到这里，兰瑜猛的睁开眼睛，然后像顶坏了沙发底部的弹簧一样坐在床上。
他拉扯着自己的脸颊，疼痛感传送至全身，等确定不再做梦后，耳旁那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前渐渐放大。
“你是打算睡到几点！”
门开了，一个盘着头发穿着朴素的妇人走进了兰瑜的房间，将他昨晚换下的脏衣服扔进自己带来的一个精巧的竹篮子里。
“你看你多懒散，别人都紧张得不得了，即使是周末，也不该将时间就这样浪费……”
妇人滔滔不绝的说道，她优雅的动作成了兰瑜那瞪大双眼中的一幅画。
“快起来吃饭！”妇人在这重重的一句话后关上兰瑜的房门。
过了好一阵子，兰瑜就从弹簧彻底进化成了一个篮球，他跳下床，在房间内四处穿梭着。
先是拉开窗帘看窗台，再是从窗台看着外面的街景，然后走到书柜前浏览那成堆的教科书，再是在书桌前翻阅着资料，再看看日历，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居然是今年4月8日，离高考只有59天的时候。
之后他坐在床上，尽量使自己回过神来，突然间觉得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然而又是那么理所当然，这种感觉确实非常奇特。
“郑姨……”
出了房门，兰瑜站在楼梯上，呆呆望着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女人。
女人也抬起头看着兰瑜，严肃的说：“你是睡傻了吧，郑姨明天才会过来！”
“我是以为….我把郑姨…..”兰瑜支支吾吾的说：“我以为郑姨是你。”
“你以为我是郑姨？”女人瞪大眼睛生气的问。
“不是不是，”兰瑜摇着手道：“我以为我看花眼了。”
“说这么多，还不滚下来！”
兰瑜小心翼翼的下了楼，坐在餐桌，吃着眼前这位母亲准备的汤面。
一边吃，眼神不自觉地停留在女人身上，他奇怪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真实，为什么对之前的记忆会如此模糊，为什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吞着面喝着汤脑子一刻也没停止转动，但是以往的种种就好像和那碗汤面一样一下就倒进了肚子里。
“爸呢？”兰瑜小心的看着四周问了一问。
“他不是说今天陪客户么？”女人回答着，翻了下报纸：“吃完赶紧过去，别迟到了。”
“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补习啦！”女人不耐烦的大声说道。
兰瑜就这样背着书包出门了，呼吸着春天清晨的空气，他不知道老妈叫他去哪个地方补习，一直在附近的马路上徘徊着，然后终于按耐不住，翻开了自己的书包。
里面除了装文具的袋子，基本教科书，就只有几张卷子。
兰瑜在大马路边的石凳上坐下，看着那些卷子，有语文数学英语，也有物理生物化学，奇怪本应该是陌生的东西现在拿到手上居然如此的熟悉。
“兰瑜，还不快点走啊，你是打算迟到啊。”
正踌躇着，身边传来向阳的声音，兰瑜转过身，发现向月也跟在后面，
一路上向阳自顾自地和兰瑜说了好多话，而向月则一个劲地边走边看书，一直到补习班。
兰瑜只是觉得这个补习班很熟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但是班上的各位又是曾经见过的。
做题目，然后老师讲解，一直到下课。
“唉，真想快点考完啊！考试什么的就是折磨青少年的神兵利器。”
向阳伸着懒腰不停的抱怨。
“你再这样抱怨，会考不上的，兰瑜今天到我们家里吃饭去吧。”
“恩？”
印象中这好像是向月第一次邀请自己，以前向月总是一副冷冷的面孔，今天怎么变得温和起来。
带着不解的疑问，兰瑜和向阳兄妹一路走到了龙翔公寓11层，仍然是那个不大的家，那个普通的立式钢琴，只是那对父母多少改变了一些态度。
“哎哟，这不是兰瑜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啊。”向阳妈妈问。
“说什么呢，我们今天是来学习的。”向月反驳道。
“兰瑜快去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
三人挤在不向阳那不大的房间内，在床边支起了桌子，上面被各种教材和卷子覆盖着，还有香气四溢的热可可，兰瑜做着上面的题目，游刃有余，三人讨论着，争论着，疑惑着，解出了难题，一起畅想着金榜题名时的喜悦。
房间内时而安静异常，时而传出三人的讨论声，时而又是三人的笑声。
向阳的父母只是安静得再客厅看着电视，他们把声音关到最小，生怕打扰了这三只小云雀。
学习完毕，向月练起了琴，一直到晚饭时间。
兰瑜不知道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回家的路上，灯火通明，好像黑暗不曾降临一样。
周围的人群穿梭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已经不能引起兰瑜的注意了，此时此刻，他的胸中只是洋溢着幸福，同时又是对幸福即将逝去的担忧。
在自己家的大门前，他犹豫着，不知道打开门是不是又是另外一幅光景，直到房间内传来钢琴的音阶声。
“回来了？”
大厅里的钢琴前，妇人还是静静的用手指敲打着琴键。
“乐器这东西还是要经常弄弄，等着考完试你想学了再找老师好好……..”
她话还未说完，兰瑜的双臂就将她从后面紧紧抱住，她脖子上还感受到兰瑜温热的眼泪。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她轻轻握着兰瑜的双手，声音变得细腻。
“妈……妈……今天我做了一个噩梦，恨可怕，但是我……我不想说…….真的很可怕…….”
兰瑜哽咽着，好像不仅是双眼，连他的嘴也被眼泪填充了。
“傻孩子，噩梦再可怕，也还是个噩梦？你不是醒着么？别怕别怕，还有我呢。”
妇人安慰道。
“对，我醒着，我醒着。”
夜晚，兰瑜躺在床上，他曾怀疑过这是自己的梦，但是一日的生活却丝毫没有梦的荒诞和不合逻辑，就连父亲夜归而来和母亲的对话都是那么自然。
“如果是梦，我一刻也不愿醒来，不，这绝对不是梦，之前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个才是我的真实。”
兰瑜轻轻的说。
“不，这就是梦境最真实的深渊。”
听着有人回答自己的话，兰瑜吓得从床上坐起来，他环顾四周，在窗台前看见一个人影，借着窗外路边微弱的灯光，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但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张脸的主人是谁。
“你是谁？”兰瑜惊问。
“这么快，你就把我忘记了么？你是真的要在这永无休止，不停重复的虚假幸福中渡过余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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