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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流光飞舞


正午时分,星落峰上,琴案在侧。

        如今已是初冬,正午直射的阳光全无夏日时让人烦躁的炎热,反而使人暖洋洋的,让人暂时忘掉了已是稍显凛冽的寒风。

        袁浅坐在琴案前,用手支着脸颊,兴致勃勃地看着前面。

        只见张乌笔直地立在地上,手拿一柄木剑,神情肃穆,目视前方。顺着张乌的目光望去,便是温玉站在那里,如一颗苍松,任风雨来袭自岿然不动,右手执着剑不离身的泽漆剑,神情亦是肃穆地看着张乌。

        天上突兀地落下了点点雨滴,落在袁浅的白皙的脸颊上,顺着肌肤流了下来。袁浅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摸脸颊上落下的雨水,带着丝丝凉意。

        张乌骤然而起,御剑冲温玉而去。衣袂飘动,卷起一层层雨滴,荡在空中,竟自发地凝合在一处,再过一刻,竟凝成了一片片雪花,纷然落下。

        温玉微微扬起嘴角,笑道:“好剑法。”便也御起泽漆剑,向张乌而去。

        两人兵器既接,张乌朗声笑道:“你说得将真气压制在君境之下,便不准反悔。一会若败在了我万里冰封剑法的时候,可不许哭鼻子。”

        温玉皱了皱鼻子,哼了声道:“谁哭、、哭鼻子、谁、就是小、、小狗。”

        张乌哈哈一笑,手上却丝毫没有怠慢,抬手便是万里冰封剑法的“子在冰上行”一式,直扫温玉脸庞。

        这万里冰封剑诀乃是九转冰神诀之中记载的一路剑法,这一个月来,张乌一直琢磨怎么尽快地提高自己的实力,倒不全是为了二月初八的六脉会武,更因是张乌心中隐隐感觉要发什么大事,若没有实力傍身,或许转眼之间,便成了他人的剑下亡魂。

        而张乌思来想去,自己虽说真法根本上,有九转冰神诀和万古长青真诀,可与人对法之时,又有多少机会能跟人真气相拼?可对敌功法之上,自己只会青帝所教的“落木萧萧指”,而自己如今连使出第一式无边指都勉强得很,若是遇到无边指无法打败的敌人,自己便只能依靠白姨所教的咫尺天涯步落荒而逃了。

        想到青帝与他所讲,落木萧萧指是指法,亦是剑法,若能以剑意御之,更是威力倍增,所以就想寻一路剑法来学,说来也奇,张乌刚一动念,脑海之中就闪过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在舞动着一路剑法。

        张乌情不自禁地便随之而舞。在舞上三遍之后,张乌脑中陡然闪过“万里冰封”四个大字,才恍然这路剑法原来是与九转冰神诀配套。

        其实当年冰帝制下冰帝茶,想将自己一身所学传承下去,自是思虑周全。在那冰帝茶之中,本就含有九转冰神诀以及与之配套的剑法、身法以及一路腿法,可那日张乌喝下冰帝茶的时候,遭青帝所阻,并未将冰帝茶全部喝下,所以所得的冰帝传承就少了身法和腿法部分,只剩一路万里冰封剑法在张乌动念学剑时在脑海显现。

        “人间飘云。”温玉笑道,泽漆剑轻转,剑尖所指之处,一股清风陡然而起,引得尚未变成雪花的雨滴纷纷而去,渐渐虚化成一片片云彩,环绕在温玉身旁,将那落下的片片雪花渐渐消融,不见。

        袁浅在旁双眸异光流转,看得极是入迷,见状,不由拍掌笑道:“温慢慢所使剑法名曰‘万里飘云剑法’,小乌儿所使得名曰‘万里冰封剑法’。二者皆含‘万里’二字,合着使来,倒是相得益彰。”

        张乌此时已是浑然忘我,心神早已全部贯注在剑法之中,见温玉的剑招使出,不由轻喝一声:“好。”脚步一撇,已是使出咫尺天涯步,手腕又是一转,“雪飘千里”倏然而起。

        一片片雪花凭空而现,飘落在地,渐渐积上了一层层雪毯,反射着阳光,晶莹剔透。一片片云彩又渐渐飘过,渐渐汇合在一处,使内中事物不清晰起来。温玉和张乌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不时还传出一阵阵剑锋相触的声音,在此景之下,竟也变得像是流水击石的空灵清脆声。

        袁浅望着此情此景,只觉任何语言也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忽而心念一动,嘴角浅笑。黄袖一展,拂去琴案上的尘埃,十指轻点,一首《流光飞舞》已是悠然而起,清灵的歌声也伴琴声而动: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眼千千。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像柳丝像春风,伴着你过春天,就让你埋首烟波里,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曲罢,伊人顾盼,少年已皆是双目含笑,束剑而立。

        “肖公?”袁浅迟疑地叫了声,看到了不远地树下,立着一个青色身影正出神地望着自己。剑眉星目,不是肖青彦又是谁?

        袁浅声出,张乌、温玉应声望去,也发现了立在树下的肖青彦。温玉收剑于袖中,抱拳道:“见过肖公。”张乌在旁边,则稍显尴尬,不知做些什么。这些天来,他早已打听到那日肖青彦为何对自己冷嘲热讽,心中想着自己若遇到了相同的遭遇又如何处之,不免觉得肖青彦如此做倒也情有可原,自己如今,见着他,倒是不知有些如何对待了。

        肖青彦此时也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望着袁浅,道:“这首《流光飞舞》,你若是在第三处转音再缓上半分,该是更好。”

        袁浅不自禁地照着肖青彦试了一下,果然更加动听,眼中不由露出惊喜神色,道:“果真如此。我每次弹奏此曲,总是觉得哪里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却是在这里!”

        肖青彦见状,也笑着点了点头,对着温玉,道:“万里飘云剑法,以云为名,着云之意,云之飘于千丈高空,随风而动,随心所欲,你使得,却是有些拘泥了。”

        温玉听后,眼中绽出光彩,竟轻轻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静静开始演练剑诀,顿入物我两无之境了。

        肖青彦见状,赞许地点了点头,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张乌,脸色陡然变得冷峻,冷冷道:“剑法虽上乘,使得人却不怎么样。第一式剑法明明是需要御以沉稳心境,你却使得跳脱,而第四式剑法,更该以沉郁心境。。。。至于最后几式,你却只是徒有其表,而无其意,倒是亵渎了这绝顶剑法。”

        张乌刚听,心中还有些许怒气,后来仔细听肖青彦所说,也知其在指点自己。再细细回味他所说,不由地在脑海中照肖青彦所说,重演万里冰封剑法,亦是渐渐入了神去,浑然不知外界何如了。

        “爹爹,娘亲。”袁浅眼睛一撇,正看到袁天一和白姨正站在一旁,含笑望着自己,听到自己唤他们,用食指在嘴上一竖,然后指了指物我两忘的温玉和张乌等人。

        袁浅一省,知晓如今张乌温玉两人陷入了某种顿悟状态,不宜被人打扰,接着便见袁天一一招,肖青彦便笑着走上前去,心中了然,也跟着肖青彦走了上去,随袁天一进了“小松轩”去。

        坐于榻上,中间一个四腿小方桌,中间立着一壶青茗,腾腾的茶雾从壶嘴飘散开来,渲染着空气中也有一股醉人的香气。

        袁天一笑了笑,对着白姨,道:“墨儿,你先带着浅儿去里屋歇息吧。我跟青彦几十年未见,想好好聊聊。”

        白姨见状,轻轻道了声“小心你的身子”,便带着袁浅朝里屋走了。

        看见只剩自己和肖青彦两人,袁天一突然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与邹非池、江平拒三人结伴在仙林之中闯荡的情景,快意恩仇,荡剑除魔,好不快活!可看着面前的自己视若孩子的肖青彦,年纪与当时的自己仿佛,面庞却苍老了许多,一时百感交集,道:“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肖青彦乍然听到这句,也是眼眶微热,未管桌上的青茗,手里一闪,便现出一个酒葫芦,拨开壶嘴,“咕嘟咕嘟”喝了一口,满不在乎地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可不比在六合山上受些清规戒律快活!”

        袁天一见肖青彦如此洒脱,觉肖青彦终于长大,再不复是当年那个爱怄气,一意孤行的小孩子了,心中既心疼又宽慰,动情地道:“好,好,快活就好。”

        袁天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像当年一样,摸了摸肖青彦已有些白痕的头发,眼中现出了伤感神色,道:“当年我得知老邹遇难,昼夜不停地赶到了六合山,却没想到你已是人去山空了。如果当年,我再早上几分,或许便会大大不同。”

        肖青彦笑了笑,意味却是难明,道:“小孩儿才说如果。”

        袁天一望着空处,眼中现出追忆神色,道:“老邹他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对待亲密的人,总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袁天一看着肖青彦,道:“其实老邹他,每次强逼你修炼仙法总是忍受着莫大的煎熬。你不晓得,每每我们三个聚在一块喝醉的时候,他总是泪眼朦胧地说,他不该强逼你修炼仙法,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有什么不好?”

        肖青彦听后,难以置信地道:“那师尊他,为何老是强逼我?”

        袁天一看着肖青彦的脸庞,叹道:“仙林险恶,这些年来你独自在外,想必你也深切体会到了。而你是当时如日中天的六合谷白金一脉脉主唯一的弟子啊,不说那跟六合谷有仇的魔道中人恨你入骨,即使连正道之中,亦有不少人想你不得善终,来看六合谷的笑话,你若没有实力傍身,老邹他在时,或许还可庇护你一时,若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又如何生存下去啊!”

        肖青彦听后,再是抑制不住,推开袁天一,双眸中陡然留下两行泪水,望着袁天一,大声道:“你又为何要告诉我!你又何必要告诉我!”

        伸手一吸,酒葫芦便到了肖青彦的手中,“咕嘟咕嘟”将葫芦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跌跌撞撞走出了屋子,白光一闪,忘川剑便出现在手中,携着他,不知飞往何处。

        只听盏茶之后,远远从天际传来一阵长啸声,啸声清扬,却让闻者心中,骤然涌起流泪的冲动。

        不久之后,在星落峰的另一侧,亦是一道蓝光直追剑光而去,有那眼尖的,认出是“六合石仙子”的“幻灭仙绫”。

        而袁浅和白姨在里屋听到异响,急忙出了里屋的门,竟愕然地看到袁天一像往常一样端坐在坐榻之上,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许久,似是记起了什么,右手缓缓举起一个茶杯,轻颤着靠在嘴边,刚欲饮掉,却从眼中不知流下了什么东西,流到了茶杯之中,混着热腾腾的茶水,被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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