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从御鼎出来，霍丞把萧冉送回事务所，随便提了晚上来接她一同回枫之巷。龙棋从美国回来，刘姨早上到海鲜市场买了几尾新鲜的黄骨鱼，今晚给她熬黄骨鱼汤喝。萧冉掂量了下工作量，觉得晚上应该不用加班，便点头应了。
临下车前，萧冉多提醒他一句开车注意安全。霍丞也应了，跟着下车，这时候才跟她解释同百里苏明的那桩事。
“其实就是打个拳而已，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一个女孩子家，说了怕你担心，不说又怕你多心。现在可以放心了，我没有被抢劫”
萧冉忽有点被撞破心思后的局促，轻咳了声，从容，“我也没说你被抢劫啊”
霍丞弯唇笑着，“这几天你不是一直都在纠结这个事情吗，龙棋说什么你就信，听风就是雨的”
“我那不是担心你嘛”萧冉把这几天的忧虑也一股脑倒了出来，“你明明说的是，工作堆的太多，必须要回公司处理。然后下午就一身伤的出现在我面前，这些天你一句解释都没有。我以为你被抢了，怕丢面子才不说的，这也合情合理嘛，我都不敢问”
霍丞舔了舔嘴角，听得笑。这小朋友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呀？一堆乱七八糟的。霍丞习惯捏萧冉的脸蛋，“我什么样你没见过，还怕在你面前丢面子”
萧冉轻推开他的手，嘀咕，“住院的时候说不想见我，不就是怕丢面子吗”
她真的是，霍丞微微叹气，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了。
下半天的工作不多，萧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足迹’。她相信霍丞的话，只是男人之间打个拳而已，他也有这个爱好，司空见惯的事。可是为什么大老远跑去找苏明打拳？他还有伤在身，又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人。萧冉想不通，那点好奇总是哽在心口，人都不舒服了。
开车路过药店，萧冉进去，自己在药架子上捡了一袋子的跌打伤药。
臭美的人不怕打架但怕打架后伤了脸影响颜值系数，于是苏明向俱乐部女同志借了粉饼每天对着镜子修复容颜，技术不过关，扑的极不均匀，还浮粉。
萧冉好心提醒他，“大神，你这色号用的不对，太白了”
苏明长的黑，牙齿却洁白的像珍珠，排列的很整齐美观，可黑皮上的一层象牙白真的滑稽怪异，像患了白癜风的病人。
苏明狞笑，“乖徒儿，终于来看为师了”
萧冉走近了，弯着腰细看苏明的脸，神情渐渐变得耐人寻味。
起初萧冉还埋怨苏明不讲武德，打架专挑人刀口上招呼。现在看来，霍丞也算是半斤八两了。只见苏明高挺鼻梁上横贴着一张创可贴，即便扑了厚厚的一层粉，也还是能看出脸上一片片的姹紫嫣红，颧骨微微的鼓起。
挺惨烈。
看着看着，萧冉颇为赞赏的点了下头，竟有些放下心来——霍丞没在这吃亏了去。
苏明注意到萧冉的表情，不大乐意了，“不是，你这什么反应？”
“……没有啊”萧冉面不改色的拿出包里的药瓶，放到桌上，好言道，“粉底治标不治本的，你还是好好上药吧。说回来，为什么打架？”
“他没告诉你？”
萧冉靠在窗边，一副‘您觉得呢’的表情。
苏明面带三分笑，大刀阔斧的靠进沙发巨大的软枕里，冷不妨抻到了腰。苏明咬牙忍着，继续扑粉，声音从化妆镜后面传来，“男人之间打个拳而已，小姑娘家别瞎管”
萧冉郁郁，“你们倒是商量好了，说的话都一个样”
萧冉从桌角的箱子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心里明白，从苏明这里套话，也是不可能了的。
休闲室的窗口对出去，是赛道的维修区。此时太阳当空，萧冉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有赛车驶入维修通道，进站换胎。萧冉把瓶盖拧紧，忆起自己以前在维修区拆卸轮胎的情景。
“小冉”小六一身工作服出现在门口，因为刚从外面进来，少女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是汗，“小冉你可来了，前几天当家的从拳击台上摔了下来，后背着地，伤了腰，前两天还下不了床来着”
苏明把粉饼盒扣上，在手里颠了颠，作势砸她。小六立马认错，笑眯眯的，“当家的您留用，别客气，不够我这还有”
原来是管小六拿的化妆品。萧冉来不及多问，小六已经跑没影了。
萧冉上上下下瞧着苏明，回想霍丞那两天走起路来也挺怪异的，这两人……伤的有点叫人浮想联翩啊，玩命呢？
“我的腰好的很”事关男人的尊严，哪能容人这般质疑，“就霍丞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伤我。不是我自夸，再来十个八个他那样的老子照样分分钟干倒一片，我要是喘一下气我跟你姓”
“那你知不知道霍丞前几天住院了”萧冉觉得有必要为霍丞正名一下，言辞凿凿道，“大神，你为师不尊，对手身体还没好利索呢你就痛下杀手，你这叫什么？趁虚而入。胜之不武可不光彩啊，这要是传出去，你还怎么在道上混……”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啪嗒’一道闷响。是苏明的粉饼盒掉落，翻滚到她鞋边。
苏明不敢相信的捂住小心脏，另只手的食指指着萧冉，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个词来。
这样的反应有些吓人，萧冉紧张，“你没事吧？”
“有事！”苏明被气的胸口疼，他愤怒又哀怨的目光瞪着萧冉，“这是人话？”
萧冉讷讷的去捡脚边的粉饼盒，貌似，正名的有些过了。
苏明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心脏由单手变成了双手捂着，深棕色的眼里都是悲痛欲绝。
养了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结果白菜反到头来指责菜农没有好好款待猪。
世风日下啊。
“唉，伤心了”苏明沉闷的锤了锤胸口，“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以为是专程瞧我来了，感情是兴师问罪。今儿我把话撂这，他霍丞要是再敢来，我管他之前是不是进过icu，不把他打到医疗保险盖不住我跟你姓。别指望我手下留情，爷不伺候”
萧冉手里握着圆扁的盒子，把玩着，“你怎么就那么不喜欢他呢？”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呢！”苏明一口咬过萧冉的话，“霍丞有什么好的，让你成天跟得了个宝贝儿似的到处显摆”
哪有的事？
不等她开口，他再说，“我为什么不喜欢他你不知道吗，你恋爱有跟我商量过吗！结婚有跟我商量过吗！牛逼，他就这样没经过我同意就把你拐走了还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似乎是被课业难题所困，如今终于找到了一条解答迷题的思路，萧冉茅塞顿开，“你这火气都发了有半年了，还没消啊”
苏明哼了声。
“电话拉黑，删我邮箱，报警让警察抓我说我骚扰民宅。我被你轰出门去还舔着脸来给你赔不是，你还要怎么样……现在人也打了”
萧冉越说越觉得委屈，把盒子放到桌上，想起那段时间苏明的所作所为，还有些生气。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跟人低三下四的示过弱呢。
而苏明，虽然天性良善，却是一匹从未套上缰绳的烈马，绝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对一个人好，便是掏心掏肺的好。他喜欢萧冉，认定了她这个朋友。可萧冉的一意孤行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心里压根就没有真的把他当朋友看，不被尊重自然不会给萧冉好脸色瞧。
苏明心境莫名好了起来，“别说的我多欺负你似的，你进局子还不是我把你捞出来的，不然你小小年纪留个案底，啧，霍丞他还要你”
说的，好像，不是他报的警那样。
两人又聊了几句，再不提拳击场上的事。
“你是不是有个学平面设计的小叔子？”苏明想起来。
萧冉点点头，“做什么？”
“过阵子有个发布会定了咱们这，大厅的宣传海报旧了，要重新弄。我想的是以涂鸦的形式做一整面墙，工程不小”苏明说，“你帮忙问问，价格好谈”
“行”萧冉答应了。
苏明手机进来电话，萧冉看时间，也该回事务所了。临到门口，不忘建议苏明这阵子多睡硬板床。
苏明握着手机，又很快醒过神来，大怒，可门口哪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到大门口，萧冉的车旁，十五小跑着追了出来，后面跟着小六。
“小冉，你那天不在亏大了，那场面简直是”十五激动的打了个响指后竖起大拇指，“劲爆！”
萧冉觉得诡异，“有人打架你们就不知道拉一下，别的不说，要是对方没个分寸，你就不怕大神被打残打伤咯”
“本来不怕的，后来打着打着就怕了，不过我们忙着录视频就把拉架这茬给忘了”十五端着平板找视频，“小冉你要不要看，我拍了全程”
萧冉嘴角的肌肉抽了一抽，不怪，毕竟在俱乐部在职人员中间，默契的遵守着一套约定俗成的传统，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天，怎么回事啊？”萧冉问。
“我来说吧”小六站到萧冉旁边，开始新闻重播那日战局，“话说那一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客人自然比较多。中午的时候就来了那么一群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一看就是大金主。刚开始他们是在射击场上玩的，其中有一个男的跟当家的好像还挺熟，我看他们还坐一起聊天来着，结果聊着聊着就聊到拳击台上了嘛”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反正他们都笑的春风满面的，我们就以为当家的跟这个人熟，场上的较量不过是人家兄弟之间玩闹。不过还别说，长得真挺帅的”
群体作案？不知道为什么，萧冉脑海中自然而然的闪过一张极其欠揍的脸。
“对方也不拉架？”萧冉又问。
“对方比我们还激动”小六在‘还’字上拖了个长重音。
十五紧接着补充道，“敌方阵营太嚣张，瘦猴差点还跟对方一男的打起来，但是没有，被我们拉住了……喏，你看嘛”十五把平板给萧冉。
萧冉接过，靠在车门上看。
视频是已经剪辑好了的，高清版，连挥拳时飞出的汗液都被抓拍的一清二楚。真没枉费十五每天拿着手机怼苏明脸的那股不懈努力的拼劲练就的这一手的拍照绝活。
视频里各种声音嘈乱纷杂。
‘加油！’
‘弄死他’
‘他迷惑你呢，勾拳打他左重心’
……
诸如此类的叫喊声不绝于耳，而镜头有意无意扫到的‘敌方大本营’，赫然就是傅修直那帮子人。
一股热气自胸腔涌出，萧冉闭了闭眼，试图平复心底突然蹿出的怒火。
再次睁开眼睛时，镜头拉回战场。
虽说萧冉对自由搏击不感兴趣，但偶尔上网刷视频还是会刷到那么一两场国际格斗赛事。其中，要么是肌肉发达到不符合人体构造的蚂蚁人，要么是身形异常巨大魁梧的相扑手。
总之在萧冉看来，无论体型还是长相都不及视频中这两人，观影效果不说血腥暴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美感。只是那一拳拳光往脸上招呼的狠劲萧冉实在落不着忍继续看下去，虽说真的……就挺热血的。
萧冉把平板还给十五，“这些视频你们私下看看就好了，别发网上，大公司最重声誉，万一律师函警告对我们俱乐部的名声也不好”
十五咽了咽口水，“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嗯”萧冉严肃的点了下头，“名誉权和肖像权，百万起步”
十五倒吸一口气，急吼吼往里冲，嘴里大喊着，“糟了个糕，瘦猴那还有备份呢，瘦猴你挺住啊！千万别哆嗦！！！”
事情的来龙去脉萧冉大致是弄清楚了，又是傅修直搞的鬼。大概率就是庆祝霍丞完璧归赵，找个场子庆祝之类的。
说起傅修直这个人，在萧冉过去的二十年里虽从未见过真人，却对傅修直这个名字熟之又熟。在大学的四年里她不止一次的听过关于他的一些事迹，多是来自讲课教授的口中——成功人士逆境归来的典范。
傅修直，是海市的一个奇迹，是一个年仅二十五便带领山谷从集团内忧外患和两年全球金融危机里走过来的传奇人物。
她当时只觉得这个人很厉害，甚至油然而生佩服之情。现在只觉得这个人……不靠谱。
不管商场上他如何雷霆手段，叱咤风云。但私下里，他给她的印象就是个经常带霍丞出去闯祸的黑心大老板。
在回去的路上，萧冉便将海报设计的活告知了龙棋，询问他是否有空。龙棋很爽快的应下来，“不过手头还有一单，你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推给我，我这里联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龙棋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没了大少爷的脾气，说话都和和气气的。
毕竟在这之前，龙棋是明明白白跟她摊过牌，他不喜欢她。
萧冉寻思着，大概是她把他最亲爱的哥哥抢走了，少年心中的占有欲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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