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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77章


从那桩事之后,萧冉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渐渐的又生出一种怕见人面的心思。突然见着一个陌生男子,身体本能后退了两步,又撞到了萧寒生的手臂。

        萧寒生低头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多久没出来玩了?生哥,今晚兄弟几个组个牌局,你好歹赏个脸,前些日子的填海项目赚得你荷包满满的,不放放血怎么成”男子盛意拳拳,笑容满面,略略移了一下眸光,竟然吓了一跳。

        有这样一类人,第一眼就是美人坯子,且越看越美丽。而萧冉浓眉大眼,肌肤干净白皙,又很年轻,气质也不错,实在很难不惹人注目。

        同时,见过一面,也让人难以忘怀。

        k栈的搭讪未遂,不过萧冉却没记住他的面孔。

        男子兴致更高涨,目光赤坦又暧昧的上下打量萧冉,又嘻嘻哈哈地对萧寒生勾肩搭背,“生哥,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位美女?”

        萧寒生牢牢握萧冉的手,优雅从容的绅士始终面带微笑,说的话却很下人面子,“不给”

        男子长得年轻,也体面,眼力也是极好的。留意到萧寒生嘴角带笑,利刃一般的目光中却再无半点笑意,冷冷,带着渗人的阴森。即刻猜到眼前这位姑娘身份的不同,不是往日里带出来可供消遣的粉头,而是人家正儿八经放心肝儿上的眼珠子。

        又不禁思忖,想这女孩年纪不大,看气质大概是个大学生。几个月前还跟另一个男人打得火热,竟这么快又将这样一位金融大鳄,只手遮天的人物迷得神魂颠倒?

        影艺名校的女学生他见多了,加起来也没这位有手段的。

        纵然平日里再无法无天,也深知眼前这位是真正厉害的主,加上父辈的生意还在那。

        只觉背脊冒了冷汗,同时庆幸她压根没认出自己,不然枕边风一吹。

        男子换上一副正经面孔,殷勤道,“难怪外面人都在传,生哥最近迷上了一位美人儿,自此守身如玉不再沾惹任何的漂亮小姐。哈哈,看来传闻不假,生哥好眼光。兄弟就不打扰您跟嫂子的雅兴了,我先滚,改天再聚”

        男人钻进超级跑车,落荒而逃。

        并非萧冉对这些王孙公子有偏见,而是他们那个圈子的行事做派实在让人不舒服,尤其当他看你的时候,尤其是当你身后还有这样一位足够分量的人物的时候。

        有钱有势就是好!其实何止是他,连阿风都觉得他万众景仰,优雅高贵的萧先生能看上她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飞上枝头的她,既享受着他的荣耀和光环,就该每日三炷香,将西方各路神佛轮番叩上三拜,而不是现如今这样不识好歹,恃宠而骄。

        用那天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惜福。

        其实在医院的时候,萧寒生专程叫人送了两个食盒过来。馨香酥软的点心,甜掉牙的水果,全是她爱吃的。不过混着消毒水味道就有点难以下咽,这会也有些饿了。

        “先生请跟我来”

        服务员在前头领路,从门口一路到包厢,入眼皆是西装革履的绅士,珠光宝气的淑女,处处富丽堂皇,穷奢极欲。

        “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心上”萧寒生眸中含了笑,紧瞅着她,仿佛带了万千珍视。

        喜怒无常的男人!

        可,什么话?

        萧冉不明所以,刚才只有那个年轻男子在自导自演,话倒是说了一堆,叽里呱啦,吵的累人,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大概不是什么好话吧。她点了点头,哦了声。

        不想他又不乐意了,停下脚步,用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只觉得一片的光滑腻人,“没良心!真是没良心!”

        竟有种让人误解的亲昵。

        他这样子,惹得不远处的阿风都忍不住偷笑,侧过了身去,又挥挥手让其余人也长些眼,别乱看。

        萧冉心底一沉,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被他握着的右手,抬起头,就这么直直地将他望着。风在两人之间流动片刻,连萧寒生都觉出些不好意思,握拳,掩唇虚咳了声,“萧冉”

        萧冉无动于衷地问,“萧寒生,今天是你的生日,是不是?”

        萧寒生愣了一下,“你还记得呀?”

        萧冉郁郁一笑,“突然想起好像是这几天,太久了,也不记得具体是几号。没有准备礼物,只有一句生日快乐”

        其实对于萧寒生和萧冉来说,生日真的不大重要,大约是孤儿吧,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具体的出生日期。这是两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家伙,所谓的生日,不过是进入福利院,被抛弃的时间罢了。

        萧寒生将她的指背揉了,亲了,继而放在自己的胸口。

        “足够了”

        感受着手心里突突的心跳声,萧冉细白的手指颤颤地握了握,又低了眉眼,慢慢地说,“从小到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人情,就算别人今天给我一颗糖,明天我也要还上两颗,这样才能心安。而你也该知道,院长是怎样古板守旧的一个妇人,在她言传身教下长大的我,思想并没有那么开阔。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萧寒生点了点头,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继续”

        见他神色稍稍放软了些,萧冉喘了口气,继续说,“无论怎么说,在过去的几年里霍丞确实对我很照顾。而且我跟他的事情并不隐秘,身边很多朋友都知道这段感情。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对他不依不饶,更不想他因为我而没落得一个好下场。今后不止是我,连你也会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

        “萧寒生,如果你真想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想以后的日子安稳,至少别让我亏欠他的,不要让我回想起他的时候,永远带着愧疚,带着感念,不然这一辈子,就注定纠缠不休。你也不想这样吧?”

        他等她说完,目光沉静地又看了她许久,然后靠在廊柱,无声笑了起来。

        萧寒生是精明人,又如何看不出眼前这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女人,突然主动向他示好,不过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安危而使的小心计。虽然她神色从容淡然,但她的眼睛真的不会撒谎,藏不住东西。

        藏不住爱,更藏不住恨。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说的都是实话。不耻亏欠是实话;传统守旧是实话;想她留在身边,过安稳日子更是实话。

        因为知道是实话,即便反客为主她也毫无心虚之色,仰头直视他的目光不卑不亢。而他也无比清楚自己的走投无路。她是只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视自身性命如草芥,宁肯那刀子是往自己身上捅,可若真对霍丞痛下杀手,以她那样的性子,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其实以前萧寒生根本不在意萧冉会不会爱他,他要的只是独占她的人,至于她的心在何处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了。可很奇怪,那段时间眼看着他们出双入对,佳偶天成,他突然就不甘于此,是真的嫉妒那个男人了,嫉妒的发疯,发狂。

        他还在笑,雪白的牙齿,精致漂亮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厌世嫉俗的感觉,有点像某个广告的模特,有他自己独特的气质。

        萧冉一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只站在那沉静看他。

        笑声,自然传遍了整个大厅。他们两个都是外貌极出色的人物,同一帧,简直有美化餐厅的效果。偏萧寒生一个男子长得比她一个女孩子还要俊美三分,又兼风度翩翩。两个从旁经过的女孩见此情形,不觉怔了一怔,秋水剪眸落在萧寒生身上,有意无意的。

        “萧冉,不要以为我喜欢你,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萧寒生依旧靠在那,却不再笑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萧冉没吭声。萧寒生饶有兴致地又问,“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什么?”

        “水性杨花,渣男贱女”

        “你觉得我会在意?”

        “我会”

        萧寒生笑了起来,上来亲她,“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会好好考虑的,也希望那是你真心实意的话。萧冉,你知道的,我最恨欺骗”

        到了包厢,入座后,萧寒生先点了几样菜,全是合她口味的菜式,好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一种不可遏制的反感悄悄滋长,萧冉告诉自己别发作出来。包厢在二楼,楼下草坪上有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玩球。萧冉看着,入了神。萧寒生也看到了,笑了笑,将菜单翻过去,“你也是没长大”

        萧冉不明就里,他半转过头,却没有看她,眼中似有光芒闪烁,“不过这样也好,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子,等我们结婚后,可以尽快把这桩事提上日程”

        萧冉听的心惊,杯子里的茶水也略略洒出来一些,看萧寒生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异的物种。他没察觉,心思都在今晚的主厨推荐上,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他孩子一样皱了下眉,又抬起头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爱吃辣”

        突然之间,她竟觉得烦躁起来,“我想吃什么我自己会点,你点你自己喜欢的就好了,管我干什么!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少自以为是了!”

        萧寒生看着她,服务员看着她。

        萧寒生合上菜单,挥挥手让服务员离开,挺有耐心地问,“这又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会功夫说翻脸就翻脸?”

        其实话一出口萧冉自己也觉得太过激动了,明明知道激怒他没有任何好处,可有时候真的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萧冉垂了眼,只觉得手脚冰冷,身处这恒温的室内,还是处处都冷,冷得骨头像被敲碎了一样疼,就跟在山上的别墅一样。

        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喜欢你替我做决定,应该说,我不喜欢任何强制性的压迫,我看起来像废物吗?”

        “点菜也算?”

        “算”

        萧寒生挑了下眉,又宠溺地笑了笑。合上菜单,顺着桌沿推过去,“好吧,如你所愿”

        萧冉接了单子,翻着看,“早这样不就好了”

        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在胭脂般的霞光中,隔着一张方桌,萧寒生静静地看着正在一心一意翻菜单的人。一张极为清纯的脸,眉如新月,明眸皓齿,深棕色的卷发如瀑流泻,盈盈绕在脸旁,为清秀的五官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记忆中她从小就是卷发,自来卷,惯常束着高高的马尾。小时候他调皮,总忍不住扯一扯,每当这时她都是要生气的,鼓起腮帮子,叫嚷着追着他打。

        心中竟苦涩一片,连喝下去的茶也尽是苦味。他没想过要她的命,却从不后悔做过的任何决定。他的良知、悲悯,早就在那场大火中烧了个精光,除了“萧寒生”三个字,除了满身疮痍,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人跟人,终究是不同的。他自知配她不上,她纯粹、她干净,这些,似乎只是为了笑话他的卑贱和浸入骨髓的污浊,洗都洗不掉。唯有将她的自尊,她的傲气通通碾进泥里,同他一样,这样才痛快。可午夜梦回,辗转难眠时,看到的全是她,竟是心痛如绞。

        少时的凛然正义:“萧寒生,黑太岁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走,别怕,我去给你报仇!”

        到如今,她大了,脾气却没变,遇着烦乱事,也总是气呼呼的:“给你买糖吃,再低血糖跌楼梯,我可就不管你了!”

        他忍不住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就再也不想放手了,“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萧冉轻轻扬了唇,摩挲着,将菜单翻去下一页。

        继续看,没说话。

        他就顺势坐下了,挨着她,手臂轻轻搭在少女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跟她同看一张菜单。姿态是说不出的慵懒优雅。

        “要吃蛋糕吗?”她问。

        他应,“嗯,这里有吗?”

        “没有的话可以使唤人到外头去买……”

        就这样点好了菜,服务员接了单离开

        萧冉站了起来,也要出去,又被他抓住了手,“去哪?”

        “洗手间啊”她奇怪地看着他,又心领神会似的,低低笑了笑,“你如果想跟我一起去也行,我是不介意的,你可以在门口等我,只要你不怕被当成变态抓起来的话”

        萧寒生笑一笑,揉捏着她虎口上的嫩肉,手很小,软软绵绵一团,他就想到了两个词:柔若无骨,肤如凝脂。

        凑到嘴边,低低吻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将她放开,“快去快回”

        萧冉离开不久,萧寒生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骤变。

        这当口,就听见两声轰轰巨响,猝不及防地从楼下传到楼上。萧寒生愣了一下,即刻推开包厢的双扇木窗。看到楼下滚滚浓烟,方才还悠闲自在用餐的客人慌里慌张从各个包间冲出来,尖叫着抱头鼠窜,报警器响起。

        他立马反应过来,失火!

        刚拿上外套,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身穿黑衣,身形类似于保镖的男子涌了进来,声音急促,“先生!一楼发生爆炸,请您跟我们撤离到安全地方!”

        “萧冉呢!”

        领头的人答,“小姐去了洗手间,已经让人去找……”

        未说完,只觉眼前一阵劲风猎过,等反应过来冲出去,竟看到男人正逆着人流往洗手间方向跑……

        萧冉把一张凳子搬到窗边,又转头四下里看了看这间杂房,以她现今的耳力,隐隐还能听到外头的警报声。真是青天白日活见鬼了,她不过是多看了两眼洗手间外面的警报器,它怎么就响了呢?

        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一时间,穿堂冷风呼啸而过。

        萧冉冻得缩了一下脖子,又左右看了看。餐厅比邻外侧一个挺大的商圈,窗外对着的正是跟商场紧连着的一条狭窄僻静的过道,地上都是碎石积雪,还有商场经年累月丢下来的一些杂物。

        门外有人影走过来,走过去,急匆匆的。萧冉怕萧寒生的人找来,不敢多做停留,忙不迭踩上凳子,窗框,挺稳的跳了下去。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白雪灰土,她寻了一处路就跑。

        不知是她过于紧张了?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追。只觉毛骨悚然,不敢回头,越跑越快,突然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拉过去箍进怀里,捂住了嘴巴。

        萧冉又惊又惧,冲那人的脸一通乱打,奋力挣扎推开了他。

        一截黑色裤腿进入萧冉视线,依稀记得今天萧寒生穿的也是黑裤。萧冉骇得丢魂失魄,披头散发的从雪地上爬起来,又踩到一块石头,却没砸进硬邦邦的石板地,腰身被人轻轻一带,迎面扎进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

        清冽熟悉的气息直冲过来,萧冉晃了一下神,即刻又对他胡抓乱踢,几乎要尖叫出声。

        他再次压住她鼻梁以下,手臂横在她胸前,将她抵在一旁的墙,低声唤道,“冉冉”

        萧冉一下子怔住了,抬起眼眸。

        在楼宇间的一方余晖中,她看到黑色鸭舌帽下,他一双晶亮的黑色眼睛,然后,他一把将脸上的黑色口罩扯下来,声音极低,“是我,霍丞”

        就像做梦一样。

        萧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凌凌冷风扫得她一双眼睛生疼,有什么东西啪啦啪啦的掉下来,掉进了嘴里,苦涩的,竟全是泪。

        所有的委屈、欺辱、思念在这一刻,她不再隐忍和压抑,任自己哭的涕泗横流。又不敢哭出声,一把扑进他怀里,牙齿咬着他胸前的衣服低低哭泣。

        “你回来了”

        看她这样子,霍丞的心都要碎了。

        “是,我回来了”

        霍丞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抱紧她,手心抚摸着她的背轻轻地拍,“别怕,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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