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于是韩飞航的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殿下，青芽姑娘，夜深了，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人走后，不待云若张口想说些什么，慕烊转身就往回走。
云若跟上他，道：“方才多亏你了，不然我就完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被人算计了？”
“还是说你刚好路过？”
“真的好险啊！你再晚来一步，我都要爬树了。”
被她唠叨了一路，慕烊终于不厌其烦地停下脚步，睨着她：“不是跟我绝交了吗？”
云若顿了一下，忽而笑了：“对啊，不是绝交了吗，你怎么还来帮我？”
慕烊又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闲的。”
“啧。”云若心想这人还真是口是心非。
“总之，谢谢你，要不然我不死也得掉层皮，然后被扔给韩家，当韩飞航的小妾。”
慕烊的脚步缓了下来，唇角挑起一个讥讽的笑：“怎么？他不娶你当正妻？”
“你傻啊，哪会有人家愿意娶一个下人当正妻的。”
虽然云若很不想承认自己身份卑微，但事实确实如此，她如今可不是尊贵的侯府嫡女，而是皇宫低微的宫女，像韩飞航这种虽然不算高门大户但也是书香门第的人家，万不可能让她一个下人当正妻的。
就算韩飞航答应，他的父母族亲也不会答应。
“有何不可？若是喜欢，又怎会甘愿让心爱之人做妾。”
云若算是明白了，慕烊这句话的意思是韩飞航不喜欢她，刚刚那所谓承诺般的安慰，说说罢了，否则定会排除万难，虽天下人吾往矣。
不过她偏偏要跟慕烊对着干，“哼”了一声道：“那你呢？将来若是你当了皇帝，会排除万难，娶我这样的宫女当皇后吗？”
云若只是随口一问，想呛他罢了，慕烊却定住了脚步，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然后忽地甩袖，绕开她大步向前走去。
“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看吧，你们男人都一个样。”
云若在他身后喊着，黑夜中，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脸上的古怪，和耳尖那一抹不自然的红。
翌日一大早褚书意便进了宫，说好要带她去京城好好逛一逛，还没走出铜雀宫的大门口，云若就见慕烊眼巴巴地看着她。
他可怜巴巴地扯着云若的衣角：“姐姐，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云若心狠手辣地拍掉他的手，“你该去上书房读书了。”
“我已经跟太傅请过假了。”慕烊说罢又拉上了云若的衣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姐姐，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出宫玩吗？”
褚书意看得只想笑：“瞧八皇子多喜欢你，去哪都要跟着呢，不如我们带着他算了。”
小慕烊点着头，拉着云若的衣袖轻轻晃着。
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伎俩，云若终究软下心来。
“皇后让你去吗？”
“嗯嗯，烊儿跟母后请示过了。”
“行吧，记住出了宫跟紧我们别乱跑，不然被人贩子拐跑了我们不负责的。”
一听有人贩子，小少年露出些胆怯，但不退却：“嗯，烊儿会乖乖的！”
褚书意直道云若像极了她母亲，说她母亲，也就是云若的外祖母，为了不让她乱跑出门，从小就用这样的话哄骗她。
云钰还有事务处理，就没陪着褚书意进宫，褚书意干脆连丫鬟也没带，跟云若慕烊三个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心情愉悦地出了宫。
马车行出宫门，又走了约两公里，周遭渐渐热闹起来，人声也渐渐鼎沸。拉开窗帘，入目便是行人车马，商贩走夫，好不热闹。
马车在京城最热闹那条街边停下，几人走出马车呼吸新鲜空气。
勾栏瓦舍，酒楼食铺，贩卖声不绝于耳街上更是行人如流水。
云若不由得感叹：“宫外的空气就是香甜！”
自穿越成一名宫女，她还是第一次出宫。
褚书意当然做起了东道主，一拍手，指着前面不远处一间食肆：“走，咱们先去吃个早饭，张记家的水晶虾饺，香酥小黄鱼，杏仁露都可好吃了。”
云若知道这家，每次自己不想吃家里的饭，爹爹都会去他家买来这些吃食，可以说是她从小吃到大的。
几人一进门，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上来，老板娘也连忙放下手里的算盘，笑眯眯地走到几人面前。
她比云若记忆中年轻了不少，但总体并未有太大变化，依旧是白胖健康，喜气洋洋的样子。
“褚姑娘，哦不云夫人，好久不见了呢！”
明显自家老娘也是常客了，都跟老板娘相熟了。
“老板娘，今天本姑娘要请客，把你家招牌每一样都上一份！”
“哎呦行嘞！”她把三人引到二楼雅间坐下，“各位先喝点茶水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他们这个位置也是妙的狠，坐在窗下正好对着热闹的横大街，稍微偏一下脑袋，楼下的风光尽收眼底。
慕烊像只初入世，好奇的小猫，亮着眼睛不停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刚出来的炊饼热气腾腾，又白又胖，赶路之人只需一文钱便能包上一个，拿着手里咬上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然后继续赶路。
街角三五成群七八岁的孩子，围着一颗蹴鞠追逐打闹，时而撞到行人，时而碰到货摊，大家包容地道了声：“这孩子，小心点看路！”
小孩子哪听得进去，眼里只有那飞来飞去，像宝物一样的蹴鞠。
不过很快，蹴鞠就不香了，他们的眼里有了别的东西。
一串串嫣红诱人，裹着金黄糖浆的冰糖葫芦，扎在稻杆架子上，满满的一大串，扛在商贩的肩头。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商贩吆喝着，小孩子们口水流着，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扔下蹴鞠回头找娘亲。
“前天不是刚吃过吗？怎么还要？”
女人是卖手做灯笼的，看着贪吃的孩子着实无奈，但还是掏出自己刚卖灯笼挣来的两个铜板，递给孩子。
“少吃点，不然牙疼！”
小孩蹦蹦跳跳地拦住卖糖葫芦的小贩，选了看着最红的一串糖葫芦，拿到手后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酸大过甜，酸的皱着眉头，却还笑得开怀灿烂。
他把糖葫芦递到女人面前：“娘，你也吃！”
“娘不吃这东西，你吃吧。”
“娘，你尝尝，没有前天那串酸。”
“行，我尝尝……哎呦，酸死了，你吃吧。”
小孩子咯咯笑着，拿着糖葫芦去找自己的同伴。
慕烊看着看着，思绪飘了好远。
这是与冰冷的皇宫完全不同的人间。
这就是我要守护的东西吗？
“看什么呢？”
窗口里有挤出来一颗脑袋，云若顺着慕烊的目光看去，笑道：“原来是在看冰糖葫芦，想吃了？”
慕烊点头。
“那待会儿出去姐给你买一串。”褚书意点的食物已经陆续上桌了，云若道，“咱们现在先吃饭。”
酱猪肘子煮的软烂鲜香，东坡肉香气扑鼻，水晶虾饺晶莹剔透，香酥小黄鱼外焦里嫩，还有金黄南瓜酪，奶白香甜的杏仁露，醉蟹，荤素搭配的炸春卷……
满满一大桌的美食，琳琅满目。
美食在前，大家都不扭捏地吃起来。
云若夹起一只水晶虾饺放入口中，这久违的美味，让人回味陶醉。
“你听说了没有，咱们皇帝准备派一个公主去跟大盛皇室和亲了……”
吃到一半，邻座来了两位男子，一坐下便谈起国家政事来。
“略有耳闻，只是不知皇帝选中了哪位公主？”
“我这有内部消息，说是皇帝选中了大公主！”
大公主？
云若看向了褚书意，褚书意也停下进食，冲云若微微点了点头。
“我听我爹爹说，自那天大公主同我一起摔下马，便落下了很严重的隐疾。”褚书意叹息一声，小声道，“肋骨骨折倒是可以养好，可骨盆受伤……”
“太医说她今生怕是不能生育了。”
云若心下一惊，跟前世的母亲一样，甚至比她的情况还要严重。
云若瞬间没了继续吃东西的欲望，欲言又止道：“大公主都那么可怜了，皇帝怎么还要让她去和亲？”
“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云钰，他却说正因为不能生育，大公主才是和亲的最佳人选。”
“稳固两国情谊就够了，至于不能生育，大盛的人更是满意。”
褚书意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云若也沉默了，半晌，问：“大公主呢，她愿意做一个和亲工具吗？”
“不愿意又如何？皇命难违。”褚书意意兴阑珊地夹起一块炸春卷，“听说大公主她早已有两情相悦的意中人，只等那人高中状元，于殿前求皇帝赐婚呢。”
说罢愤愤地咬上春卷：“都怪放毒针的人，害了她，还害了你。”
云若心里却感慨万千，她只知道前世的大公主确实为国和亲了，但不知竟还有这个原因在里头推动。
而她，在豊朝皇宫待了仅仅半年，就看了那么多豊朝皇室的丑事，从小受到的忠君为国，以君为天的教育理念，竟快要坍塌了。
正在发愣中，一盅散发甜腻乳味的杏仁露，被一只稚嫩的手递到了她面前。
“姐姐，你要不要吃点甜的？”
云若接过，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香甜醇厚的味道果然很好地驱散了心头的阴云。
她回头看向那笑得甜甜的少年。
既然母亲的早死结局已经改变，那暴君的教化，她也一定能完成。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他养成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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