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当吴双芸遇到曹书愿**
同时间段里，玉春秋在上小学，闵东黎在读中学，他们有家人的呵护；而曹书愿有班可以上，有工资可以领，有饭可以吃，有宿舍可以住，周围到处都是他多看几眼都脸红的青春女同事……同一时空下，不同人生活在各自不同生活轨迹上。
人无远虑也无近忧！
吃好午饭搬物料回来的时候，曹书愿路过办公区，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喂，那个同仁，能帮忙一下，帮我们换个水吗？”
曹书愿扭头过去，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子，齐耳短发，笑咪咪的眼，他心里一震，这个女孩跟玉春秋神似，曹书愿一晃神，突然闪过玉春秋的声音，
“书愿哥，你放学啦，我们出去玩吧！”
“书愿哥，这是我奶奶做的香菇青菜包子，很好吃，拿给你吃！”
“书愿哥，你上次帮我剪的那个年画，我得了一等奖呢！你看、你看、这个是老师发我的‘有奖’的盖章本子。”
办公区这会大部分人都吃午饭去了，男同事都不在。曹书愿回过神，点点头，跟着女孩子，走在茶水区，他很快给饮水机换好桶装纯净水，女孩礼貌地说了谢谢。
从茶水区走出来，要穿过办公区，一边走着的曹书愿看着一个一个桌子上的电脑、笔、笔记本、各种资料、图纸……走出办公区不久，他迎面遇上了吃饭回来的同事，三三两两青年年轻朝气的脸上，他们穿着工衣里的白衬衫，像极了一个又一个的闵东黎，曹书愿眼前浮现出闵东黎的身影和声音，
“书愿哥，你放学啦，我们出去玩！”
“书愿哥，你放学啦，我们赶紧出去玩！”
……
如果有时间后悔胶囊药可以吃的话，曹书愿现在都愿意付出一切去吃这颗药，返回学校里，勤勤奋奋规规矩矩地念书。他中学成绩中等偏上，虽不一定能成天之骄之的大学生，但有其他可能，可惜被他自己不懂事主动放弃了。对于美好的事物和生活的向往，我们不能偏见地理解为爱慕虚荣，而是美好的心愿。我们常常压抑自己的本性，觉得似乎吃苦才会显得更加精神高尚，那不是人真实的向往；控制不住自己的不好欲望，才会心灵扭曲，吃过苦就知道多么羡慕渴望幸福美好的生活。
白班下班时间晚八点到了，一身热汗的曹书愿从灯火辉煌的车间走出，远处黝黑的山包黑天黑地，近处闷热宿舍里，他想起来闵东黎和玉春秋，他俩在学校读书，而且会很大机会会成为天子骄子的大学生，这种羡慕即使从苦味的内心泛出，他也由衷地为他俩开心，但又不由自动地嫉妒，他的手指抓紧了五楼宿舍里门窗上的锈铁柱子，望着远处灯火阑珊处的都市。
隔了三个月，曹书愿还了借别人的钱，他给闵东黎和玉春秋在小商品市场买了礼物寄回家，一人买了一块手表，还特意挑了两张明信片，上面写着：“好好学习！祝你考上大学！”但他没有留下自己的工厂地址，他不想去接触太多他触碰不到的生活。
在工厂里待了一年多的曹书愿，虽然上班辛苦，但是工厂里宿舍里食堂里：一床铺、三餐四季，还能每月寄钱给爷爷奶奶，他渐渐地长得强壮，眉眼之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妈妈徐雁的影子,浓眉双眼皮，虽不爱笑，但面容清爽。他每天做着同样重复的工作，赚着不太多的钱，除了买一点洗漱品，和更换实在不能再穿的衣服裤子。但曹书愿心思敏感，很容易受到周围人周围物的影响，一句话一件事一件衣服都能让他心思分散，情绪低落，只要稍微一思考他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眼神像茫然空洞的宇宙，里面是无尽的茫然与失落。
公司食堂里，饭点时间人太多，端着餐盘的曹书愿只好选择去一个女孩子对面的空位吃饭，他落座后红着脸低头闷头吃饭，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我见过你。”对面的女孩看了他一会，突然说道。
“嗯？”曹书愿惊讶地抬起头：“在哪儿？”
“在银行，你取80块地时候。”
曹书愿的脸刷得一下更红了，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一紧张一用力，差点把餐盘给带得打翻了。那个女孩等他的尴尬反应反映出来后，接着微笑说道：“我取过50！”
“啊！什么？”曹书愿没听明白。
“跟你取八十块的同一天，我在银行排了快2小时，取了50块钱，然后坐车的那1块五也省了，先去超市里买一个肥肥的卤鸡腿和两大包的薯片，一瓶甜橙汁，一路走一路吃着回厂里来的。”
曹书愿被她这么一描述，尴尬的心情缓和了很多,他不好意思地问道：“你家里也有人生病？”
“没有没有。不要可怜我！我的工资基本都被我吃掉了！”那个女孩爽朗地笑开了。
“我爷爷奶奶都身体不好，奶奶最近腿摔了，所以……”
“哦哦，理解理解。”
女孩大方不做作的谈话方式让曹书愿神情渐渐自然起来，他脸上长肉了，眼神也缓和多了，眉清目秀又瘦又高的曹书愿不一会又被对面这女孩一直盯着看得又不好意思起来，
“给你讲个笑话吧！”
“好啊！”
“刚到这工厂的时候，我特别胆小，食堂门口那个凶巴巴的好些保安守着，说是吃饭绝对不能剩饭！然后我就是给多少菜吃多少，全部吃光光，吃了一个快2星期后，实在受不了。那天，那个荤菜的红烧罗卜牛肉底下插着一根长长的鸡毛，我当时就呕出来了，饭菜也没吃完，还被罚站在食堂里。”
一直尴尬的曹书愿笑开了：“那个规定是饭是自己打的，饭要吃完就好了，不是指所有的菜！”
“是啊，我多傻又胆小又不敢问，我还看见别人都没有吃完菜但没事，我没吃完怎么就被罚站了，但还是不敢问。”
曹书愿哈哈地笑开了，“我们部门那个经理，之前在小食堂里吃那个炸鸡翅，鸡翅膀里夹带了个炸得酥酥的蟑螂！”
“真的！”
“那他吃到嘴了没？”
“不晓得，然后他气愤地投诉到了总务课，后面买了个小冰箱放在他的办公处，存放汉堡和那个什么饭团。”
哈哈哈哈，两人被各自分享的乐事给都得笑开怀！
午饭时间好短暂，两人吃好了饭，聊好天，端起餐盘排队走到餐盘清理处。
曹书愿望着眼前笑得灿烂又开心的女孩在前面满悠悠地走着,跟在她身后的曹书愿心跳加速到影响呼吸，俩人走出食堂，眼看女孩要走进她们的车间，跟着的曹书愿突然胆大地上前了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嗨！你叫什么名字？”
满悠悠走着的女孩回头笑道：“我叫吴双芸！成型二科。”
“我、我是装配一科的，”曹书愿激动得又脸红又结巴：“你、你爱吃什么？我发工资了请你吃。”
“面包啊、绿豆饼、炸鸡翅、可乐……好多好多。”
这个叫吴双芸姑娘后来成了曹书愿的老婆，玉春秋和闵东黎的书愿嫂子。
那天，笑得开心的吴双芸姑娘没有告诉他，她取50块和他取80块的那一天，啃了一路鸡腿薯片的她跟他身后不远处，看了曹书愿那一路的心酸。
当年玉春秋太小，不懂曹书愿的心酸过往，她只记得了那块送给她的女装手表；家境富裕的闵东黎留存了曹书愿送的那张留言的风景鼓励明信片，而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书愿哥，你是怎么想从深圳回来的？”
“赚的钱一直不多，虽然很努力都存下来，但生病又节简爷爷奶奶也没有享受到，距离太过于遥远，完全没法照顾他们。”回忆起过往曹书愿微微笑道：“不去管太远的将来，工厂里打打工，也是蛮开心的生活。这大概也是你一直执着于外出独立工作的一个原因吧，不用担负责任，所心所欲地霍霍自己的青春。”
闵东黎被他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
“对我有感触的是七年女工的故事。”
有一天，在休息时间，曹书愿在车间茶水间里，听见了两个女同事的对话，一个很年轻不过十六七岁，一个成熟稳重约二十七八。
“大姐，你打这个端子机多久了？”
“七年多了。”
“七年？”小姑娘惊呆了：“七年！七年你就一直干这个活？天啦！你怎么受得了？”
“习惯了就好。”
“习惯？工资加了很多钱么？”
“没加几个钱。”
小姑娘一脸不可置疑，她喝了喝水，然后坚定地摇摇头：“大姐，我不会是你这个样子，我不会在这种简单工作上做七年，钱没有赚到，人又老了！”小姑娘直白又直接地说道。
那大姐淡然地笑了笑，点头赞同到。
离家四年半后，曹书愿从工厂辞职回老家了，他自己觉得这个对话是催化剂，他不抗争也不争取的人生态度就是那个男版大姐，养不了家又照顾不到爷爷奶奶，一向比奶奶还算硬朗的爷爷却先过世了，他想到孤苦的奶奶，就毅然地决定回到家乡。回家半年多后，各种工作碰壁后，曹书愿主动要求去欣欣工艺厂里学手艺，他心里有了目标，一边认真工作一边通过打电话、写信、写信、打电话、寄零食等，他把吴双芸追回到家了。到这里，似乎是曹书愿和吴双芸他俩简单版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笑话都可能会多一些，但这是后话！
“每个人的故事都很长，我的八十块的痛苦和你的不一样，也没有谁更痛苦这一说法。人生大多时候都是很艰难的，只有自己去悟透！去努力，去奋斗或者去随遇而安！”曹书愿将饭桌收拾好，然后和闵东黎一起把杂乱的家收拾了一遍。
“东黎，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不违法不有违道德，我都相信你支持你！像你妈妈当年一直相信我支持我的那样！”曹书愿拍了拍颓废的闵东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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