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下雪啦
小君胤手脚并用的比画着：
“雪，那么大！”
“往雪里走一圈，雪就落满身上了，变成一个白人了。”
“到处都是白的，一喝气就冒出一股白烟。”
“我从天子居出来，一路上滑了好几次，我好想就那么摔到雪里去，那多好玩呀！”
“可是宫人们一惊一乍的，我只好稳稳当当的去学宫，又稳稳当当的回寝居。”
“回头一甩开宫人，我就在殿里玩起来了，我滚了一个好大的雪球！”
“安顺也滚了一个雪球，比我的还大！”
“对了，安顺是打我小的时候就侍候我的宫人。”
“他长得可好看了，会的东西也多，好多姑娘给他送帕子，可他只央着赵家小娘子给他做帕子。”
“我看出来了，安顺喜欢赵家小娘子！”
……
小君胤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眼里话里满都是笑意。
过了几日，小君胤又到了不周山，脸面上却全无上次的欣喜之意，取而代之的是愁苦黯然之色。
小君胤将手里的锦盒端正的放好，他难得的沉默寡言，似乎一瞬间成长，变得十分沉稳。
向荼杳行了作揖礼，他说：
“商氏君胤幸蒙仙人厚爱，得此殊遇，涕零感激不胜。”
“君胤到底只是一介凡人，应与凡族人为伍。”
“遂而，前来拜别仙人。”
年岁到底是还小，沉不住脾气，心里也装不住事，这样的话赌气的意味很强。
说完就驻在原地，等着荼杳的反应。
荼杳正在浇花，只看了他一眼，就说：
“好的。”
好的？
好的，是什么意思？
小君胤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明白。
荼杳说完就不理会他了，自顾的在芳草香树中游走，一篮子的水洒完了又换一篮子。
小君胤皱着眉头，嘴唇抿了抿，带着气性打开了盒子，拿出里边做工精美的扇子。
“这柄扇子是我之前答应送与你的，今日便给你了，以后也好没有牵扯了。”
他本想待到来年开春，山花烂漫之时，再将这扇子送与她。
现下却也等不到开春了，只得在这雪日里，送这不应景的扇子了。
荼杳听到了，只是淡淡的点头，吐出一个“好”字。
小君胤听得实在窝火。
眼看着荼杳浇水渐渐地远了，小君胤最终还是没忍住，握着扇子跑到荼杳近前，问她：
“我这样平白无故地与你发气，你就不恼吗？”
“就算你肚量大，不与我个小孩子计较，你就不会问我一句为什么吗？”
“我发了气，要与你划清关系，再不来往了。”
“你就真的答应了！”
“你就不能说个‘不’字，然后我同你说，我为何气，和你说我想如何，你再说个‘好’字。”
“那我便没得生气了，我与你也就同往常一般无二的了，这样不好吗！”
小君胤一阵说完，自己反倒是先委屈上了，湿润了眼睛。
“呜——”
“我好没用啊，你要同我划清关系……我好没用啊。”
“祭典上，神明不予我回应。不周山上，你也要跟我划清关系，呜……”
“这一场雪下了几个月，都春天了，也没有停，冻死掉了好多人。”
“春不耕种，秋无黍栗，届时，又要死掉好多人。”
“明年秋末，远征的将士们忍饥挨冻地去与妖魔厮杀，又要死掉不知道多少人。”
“如果不能控制诸南边隘，届时天地间便会沦为人间炼狱。”
“我真的好没用。”
“我不会耕作不会纺织，不会医疾不会治灾。就连去边隘，去用性命拼杀，也不可以。”
“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做不了！”
“呜哇！”
小君胤哭得撕心裂肺，直炸的人耳朵痛。
小君胤沉浸在自己悲伤的小天地中，哭得不能自已。
就连荼杳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他也没察觉到。
待小君胤哭够了，荼杳拎着空篮子又到了池边，将篮子放好。
荼杳瞧他一眼，神情里是说不出喜怒的淡漠：
“走吧。”
走吧？走去哪里？
小君胤用袖子擦掉一直往外冒的眼泪，脑子里还没转过弯，双脚却下意识的跟在荼杳身后。
青石的台阶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草枝藤蔓，小君胤走得艰难，摇摇晃晃的一阶阶往上爬。
其实小君胤知道荼杳要去哪。
这条路小君胤上上下下，不知道串蹿腾了多少回。
不周山上只有一条路，一涧溪，一水池，一个仙人，再加上整满山花木芳草。
这一路，往下是无垠的不周山。
往上便是不周山顶，是一处居高的石崖，崖上是一块巨石，生不起草木，攀了些草枝树藤之类的。
崖下是看不透的深渊，漫着蒙蒙的白雾。
站在崖上，往前看见的是轻烟薄雾的浩渺长空，遥遥的天际。
不周山的翠绿已被重重雾气，掩成了醉人的浅青，与苍天浑然一体，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不周山。
果然，小君胤跟着荼杳到了崖上。
巨大的青岩上攀爬的草枝树藤，比之上次，更加茂盛青郁了一些，有的地方还吐了几朵小花，撒上一点点白雪在绿叶上，在翠枝上，在青藤上，漂亮极了。
小君胤一眼看到的，却是巨石上更远一点，草木爬不到的，难得空旷的地儿。
现下放着零散的几支竹枝竹条，是清理好了可以用来编织的那种。
小君胤看得清明，那竹枝原是编了什么，雏形都还未现，就又被荼杳几下拆散了。
荼杳斜坐在石上，手上整理着竹枝，说：
“天地间自有一套因果循回，现下你要阻这雪，便是种了因，可想好要承的果。”
小君胤站得端正，十足的诚心。
“文死谏武死战，为天下众生安乐。我受文武敬重，受子民爱戴，却无所为报答。”
“若能得苍生安乐，既是百死千殇，亦心神驰往，甘之如饴！”
他说得壮志凌云，豪气万丈，脸上是前所未见的神情。
荼杳依旧是那淡漠眉目：
“既愿承果，那便去种因吧。”
小君胤求之不得却无其法，只得等待荼杳的下文。
“十万里不周山，有古树梧桐。”
“梧桐泣珠，可得炽火，以炽火入雾池而生赤霞。引赤霞而燃，方能焚天地间上上法规。”
“焚法规！”小君胤惊诧。
还未问出口，荼杳素手一翻，小君胤便坠入十万里不周山。
只能遥遥听到荼杳的声音，飘渺空灵。
“勿要忧扰，此处与天地间时间相同。你何时寻来炽火，燃赤霞，天地间便何时消冰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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