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他是个俗人，做不了这空无)
这些日子兼空受尽了心魔反噬之苦。
平静千年的佛宗, 每日都在波涛暗涌，一扇扇门后的天地之恶，疯狂地想要冲出牢笼, 为祸人间。
兼空凭借着深厚的修为, 强压着反噬，努力维持着佛宗的平静。
然而越是控制, 越是失控。
尤其还有着不停涌入眼前的诱饵。
兼空不明白, 为什么之前数千年, 他都没有和涧暝共享过觉知，唯独在他有了小狐狸后, 双倍的情玉泛滥, 侵扰了空无。
他每次和小狐狸亲密，他都感同身受。
尤其是第一次的震撼，让兼空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很快他弄清楚了缘由，涌上心尖的是灭顶的失望。
小狐狸是涧暝的。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兼空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一切修行都拦不住肆虐的心魔，根本没有自控可言，只有不断滋生的欲望还有不断刻进骨骼的不甘。
可悲的是，他凭什么不甘？
他有什么资格不甘？
小狐狸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涧暝也是彻头彻尾的无辜。
可是……
他又做错了什么？
生来被迫空无的兼空, 又做错了什么？
孤零零坐在佛山, 镇压着三界之恶的兼空, 又做错了什么？
生来空无, 就应该空无吗？
不知者无欲。
又何必让他知晓！
也许这是天罚。
降在他身上的天罚，罚他不该生来将一切情绪丢给涧暝，罚他不该如此轻松接掌佛宗磅礴似海的力量, 更罚他不配空无却已空无。
兼空佛心大乱，压不住佛宗的魑魅魍魉, 才让人界祸事不断。
涧暝想过是不是他出问题了，来佛宗看望过他。
可兼空又如何敢吐露真相？
他只能强撑着、勉强着，堪堪骗过了涧暝。
隐瞒、欺骗……
一切不自然的事，他犯了个遍。
直至今日，更荒唐的来了。
涧暝赶不回铭山之巅，竟然让他去照顾小狐狸。
收到传音的那一刻，兼空额间金色法印有那么一瞬完全变成了深紫色，淡色的眸子也被业力覆盖，周遭的门都有着压不住那滔天业火的趋势。
兼空及时调息，堪堪稳住，却是胸口一甜，咳出一滩黑血。
涧暝唤他：“兼空大师？”
兼空平稳了呼吸，回应他：“请涧暝施主放心。”
涧暝对他是绝对放心的，且不提那份兄弟情义，单单是兼空的修行之道，他也是认可的。
这世间除了兼空，涧暝不放心把红月之夜的小狐狸交给任何人，哪怕是云聿。
兼空越是知道涧暝的心思，越是感受到了在血脉中翻涌的业火。
空无空无。
如何空无！
理智上，兼空知道自己该早一些去铭山之巅，在红月升起之前将小狐狸化作兽态，解了他的难。
然而等兼空平稳了心绪，天空已经挂着一轮红月。
细看红月就会发现，她不是纯粹的红色，而是萦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紫色，只是紫色和红色融合得太密切，所以分不清楚了。
再加上扩散开来的全是红光，也就没人会留意到那丝丝缕缕的紫色。
兼空深吸口气知道自己必须去铭山之巅了，必须给小狐狸解围。
红月的折磨，对于现在的小狐狸来说，生不如死。
手指碰到传送阵，踏进铭山的那一刻，兼空犹如迈向了刀山火海。
脚踩在刀尖上。
鲜血伴随着剧痛，染红了火海。
黎少希也是焦灼得很，涧暝给他传信后，他怕他担心，自然是爽利应了下来，让他专心正事，小心别受伤。
传完信后，黎少希慌了。
他打心眼祈祷，兼空大师您快点过来啊啊啊！
求您一定在红月升起前过来啊啊啊！
狐狸精他不是人啊啊啊！
对于黎少希来说，兼空不只是长得和涧暝一模一样，连感觉都是一模一样的。
毕竟都是简越。
对他俩说这就是一个人。
清醒状态下，他为了简越的安危，是一定不会招惹兼空的，死都不会的。
可红月满月的时候，他完全信不过死狐狸！
同为简越的兼空，对他来说就是渴到极致时的那汪清泉。
求生欲也会让他扑上去的。
狐狸精要真扑了兼空大师……
凉凉！
凉透了好吧！
黎少希眼看着红晕漫天，急得在铭山之巅直打转。
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看此时的狐多多就行。
快来啊快来啊。
再不来就别来了啊。
黎少希宁死也不想和兼空发生什么！
他不能害死简越啊啊啊！
然而……
该死的红月弹出云朵，只要在铭山之巅了。
黎少希：“………………”死了算了！
也正是这时，一道素白的身影出现在云雾之中。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
黎少希心中涌出的只有一句话：“涧先生，您回来了……”
太好了。
他赶回来了。
涧暝回来了。
理智被欲望浇熄，黎少希无视了那素白的袈裟，难耐地拥住了他，滚烫的面颊在他脖颈间蹭了又蹭。
凉凉的，很舒服。
还想要更多。
他解了自己的衣襟，又颤着手去解他的。
不该属于简越，绝不会存在于简越身上的……
是他罪有应得。
他想满足自己……这漫长一生唯一的念想。
他只属于涧暝。
兼空抬手，一道白光打在白龙剑上，让这柄跟随黎少希许久的长剑化作虚无。
兼空闭了闭眼，有一滴轻盈的水珠从眼角无声坠下。
他宁死也不会背叛涧暝。
兼空知道涧暝短时间内是回不到铭山的，等他回去时一切也过去了。
强求的总会流走。
握不住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黎少希怔了下。
一生修为毁了大半。
扑火的飞蛾惨烈吗？
哪有空无！
可以彻彻底底的满足。
巨人的骨架坍塌成一地碎石，无数的孤零零的门被紫色的云雾环绕，随时又被吞噬的风险。
空无空无。
黎少希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涧暝就回来了。
黎少希知道自己唇上有伤，忙道：“不小心咬到的，我……唔……”
逃过一劫吗？
小狐狸宁愿自残也要保持清醒。
小狐狸眼里全是关心和担忧，他的眼里倒映着涧暝。
兼空用尽了大半的修为，暂时稳住了燥乱的天地之恶。
兼空靠在萧条的三界之门上，感受到了死亡。
兼空一动未动，他根本动弹不了，无数画面涌到脑海，无数声音在脑中徘徊，无数的自己在告诉自己——
再抬头，哪里还有兼空大师，有的只是空荡荡的铭山之巅。
不能碰他！
这本就承载了他的情和他的欲。
他还剩下最多三天时间。
他是个俗人，做不了这空无圣子。
他一直在看着他。
不会的……
他可以真正品尝他的甜美，可以完全得拥有他。
“怎么了？”黎少希望向他：“出什么事了吗？”
希望他快些回来。
陡然间！
佛宗。
他甚至都不知道……
兼空笑了下，手指落在他唇上，轻轻抚弄着：“没什么，都挺好的。”
那坐落在整座山上的寺庙轰然倒塌。
他的罪不该世人来背。
它最终得偿所愿。
他宁愿死在这里，都不想失去涧暝。
这一幕让兼空清醒，小狐狸眼中的恐惧刺痛了他。
他只是想活三天而已。
简越可能会死的恐惧压过了一切欲望，让黎少希爆发了惊人的毅力，居然生生压制住了本能。
兼空离开的那一瞬，黎少希是醒了的，他似乎看到了那浓郁的、化不开的、深沉的绝望。
额间的金色法印彻底变成了紫色，连带着他的瞳孔也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紫色，像极了被封印在佛宗的“虚空”。
但他知道涧暝可以帮他暂时稳住佛宗。
凭什么不能是他的。
素白的袈裟消失，换成了剑宗尊主的一袭玄衣。
兼空不知道下一任圣子是谁。
法印沦为魔印。
兼空回到了佛宗，他抚着胸口，感觉到一阵撕裂心口的剧痛，而后是再也控制不住的心魔反噬。
终归是他咎由自取，终究是他德不配位，终究是他投机取巧。
反倒是黎少希清醒了。
简越！
他为什么不能拥有他？
兼空知道该怎么办？
兼空满脑子都是小狐狸那绝望的求助，满心都是他眸中的决然，还有那隐隐升起的后怕。
死不了，最多重伤。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涧暝很难过，声音最深处是一丝丝让他心焦的失落。
浓浓的死寂。
“涧暝”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他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每一届圣子都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化作万千个佛门之一，用生命捍卫三界。
黎少希不知为何，心中莫名升起一阵难过，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兼空点在他侧颈，让他兽化成一只小银狐。
黎少希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了团，无比思念涧暝……
兼空抬手，冷白的指尖触碰到了小狐狸温软的脖颈。
如此便够了。
空无全是杂欲。
简越……
为什么要忍耐？
为什么要推开。
只有三天。
完全变成紫色的法印淡去，取而代之是高高束起的长发，发丝扬在空气中，是浓郁的抹不开的浓黑。
为什么要拒绝？
不能碰兼空。
兼空吻住了他。
心慌了一晚上，一醒来就见到他，他开心地扑了上去，环住他脖颈道：“您回来了！”
黎少希死咬着下唇，鲜血溢出，他毫无痛觉，只是用着异常甜软的声音，坚硬地说道：“兼空大师，求您……求您……”
而他绝不能让简越出事。
压不住的三界之恶，终会毁掉人界。
黎少希：“……”
黎少希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白龙剑浮在掌心，他毫不犹豫地将其刺入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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