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漂流瓶
嘉沃广告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里，袁雨燕和周梦琳同样是刚在外面吃完午间工作餐，从拥挤的电梯间里走出来，袁雨燕掏出一面小化妆镜和一支口红，小心翼翼地补着妆，然后指了指茶水间问：“诶，要不要喝咖啡啊？”
“不喝了，你喝吧，好困啊，想睡会儿。”周梦琳揉了揉太阳穴，慵懒地说。
“哦。”袁雨燕哼着小曲，独自走进了茶水间。
这时候，周梦琳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拿起一看屏幕，是妈妈打来的，接道：“喂，怎么了妈？”
“梦琳啊，吃过饭了吗？”周妈在那边关切地问。
“刚吃完啊，正午休呢，怎么了，家里有事儿啊？”周梦琳踱步到了走廊窗台边。
“额没有也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妈想你了，随便唠唠”周妈支支吾吾的语气，显得有点不太自然。
“嗨！瞎矫情，这不是又快过年了嘛，再过一个月我就回去了噢！乖乖再等等！”周梦琳一如往常，像个被万千宠溺的公主一样，握着手机俏皮调侃道。
“额我是想啊能不能咱能不能”周妈依然是支支吾吾。
“哎哟妈！你想说什么呀！？”周梦琳催促了一句。
“能不能这次过完年就踏踏实实留在随州，别回北京了啊？”周妈毫无征兆突然说道。
“怎么可能呢？！妈你开什么玩笑啊？我在这边工作挺稳定的啊，雨燕和君姐对我都挺好的，回随州上哪儿去找这样的4a广告公司啊？”周梦琳觉得诧异，面露难色回应道。
“我不懂你们什么4a、4b的，我跟亲戚邻居们说得好听点儿，也只能说你是在北京一家大公司工作，可咱自己得有自知之明啊！咱不就是每天接接电话倒倒茶，复印文件打打杂的嘛？”周妈语气一变，直言不讳。
“哎哟妈！你不懂！我跟你也说不明白，我们公司还是挺有前景的，很多大品牌的广告都是找我们公司做的策划案，回随州你让我找什么工作去呀？难道去随州博物馆讲解古代编钟吗？”周梦琳背靠在墙边，单手抚着额头，轻叹一声。
“嗨，那倒不用，傻闺女，咱还找什么工作呀？就在咱自家这眼镜厂接接单子，干干会计不就行了吗？亲妈亲爸总不会像你老板一样给你脸色吧？”周妈话锋一转，开始劝道。
“别别别，我对咱家这些冷冰冰的流水线和成箱成箱的眼镜啊，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在北京都已经习惯了，我就适合在大城市待着，真不想回去啊”周梦琳此刻的脸上是写满了"抵触"两个字。
“你这丫头！！疯够了没有？都待多久了啊？还要待着！？待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为我们想想啊？我还不知道你？在北京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能挣几个钱啊？你玩心大，哪儿有什么事业心啊！？每个月都上网买这买那，月光族！反正都是攒不下钱，回家不比在外面漂着强啊？”周妈在隐忍了一阵后，这时候终于情绪开始有点失控，厉声喝道。
“我哎哟妈！你就理解理解我吧，我现在真是还不想回去，江文他工作发展挺顺利的，我还想在北京陪着他呢”周梦琳轻揉太阳穴，带着恳求的口吻说。
“诶诶诶，打住！你别跟我提他噢！一提我就更来气！打从上大学开始我就不同意你跟这小子在一块儿，你就是不听，他家是什么条件啊？不就是在穷山沟里开个小农家乐吗？之前以为你任性不懂事，交往一阵子也就算了，这都多久了？你还真打算一直陪着他在北京漂着，真打算嫁给他啊？”周妈此时的音量已经到了周梦琳不需要开启手机扩音器都能感受到振聋发聩的地步
“妈你这是什么话呀？咱不能嫌贫爱富吧？他家是他家，他是他，我觉得他这几年一直都很爱我，工作上也挺有能力的，虽然现在发展一般，可再给他一些时间，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出色的！”周梦琳急忙辩解，尽力为江文挽回一些印象分。
“哎哟你个傻丫头，回随州什么样条件的找不到啊？你就想把自己现在这最宝贵的青春，全押注在他身上啊？到最后肯定会血本无归的！赶紧听我的！年前就分手！年后待在家！”周妈继续斩钉截铁地呵斥道。
“信号不好听不清！！不跟你说了，困死了，我要眯会儿，不然下午上班没精神！”周梦琳说完就使劲地按下了挂断键，气呼呼地走进了隔壁的茶水间。
袁雨燕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正品着咖啡，看着杂志，一见她的表情就觉得诧异，连忙问道：“哟，怎么了这是？谁又惹咱周大小姐生气了？”
“帮我也冲一杯，温的拿铁，不加糖。”周梦琳坐在高脚凳上，表情郁闷，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你刚才还说不喝呢，又不困啦？”袁雨燕一边冲着拿铁一边说。
“别提了，睡不着”周梦琳和老妈争辩这么一番，此时自然已经是困意全无，她接过咖啡，拿起拌勺，迅速搅合了几下，就喝下了肚。
一旁的袁雨燕瞟了一眼她此时的神情状态，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追问，只好先保持缄默。
这段闭关的日子，瑞琦和老管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一直窝在风和煦时的排练室里，埋头创作，讨论细节，对着硕大的电脑屏幕，观看了很多歌手的演唱会live回顾，上网搜罗了很多值得借鉴的作品编曲技巧，打印了厚厚一沓五线谱和六线谱，然后再坐在钢琴边，反复琢磨乐理和旋律，或是拿着吉他研究编曲的改进，俩人沉浸在自己的民谣小世界里，立志提升每一首原创作品的质感，力求达到市场能够接纳的层次。
这些天的来来往往，孙遥看在眼里，但一直没再打扰他们俩，而是给到了充分的改进空间和时间，以及创作上的遐想自由度，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夜晚，看到已经快要了10点，瑞琦和老管依然还在排练室里磨合伴奏，他才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靠在门边，嘴角上扬问道：“还不回家啊，练这么晚？”
“额遥哥，我们最近已经有了不少灵感了，再给我们一周时间吧！”瑞琦抱着吉他，望向孙遥，伸出一根食指说。
“是啊遥哥，一周之后再组织一场内部试唱讨论会吧，我们一定会尽力达到你期望的水准的”管弘毅端坐在钢琴边也附和道。
孙遥连忙摆了摆手，打断道：“嗯我相信你们，会有通透的蜕变，就像是一条蛇，在脱皮的季节里，总会藏匿在地下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通过隐忍和坚持，让自己焕然一新。”
瑞琦和老管同时传递出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孙遥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地笑着说：“好了，不用搞得压力这么大，还是要劳逸结合嘛！你们俩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嘛？”
瑞琦和老管面面相觑，然后同时转向孙遥，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喂！你们俩可是蓝与白啊！那怎么能忘了蓝与白呢？”孙遥转过身，做了个手势，示意俩人出来，然后拿起了外面办公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于是，雪白的幕布缓缓地降了下来，逐渐呈现出了英超绿茵场酣畅淋漓的激战画面，一群身穿蓝色球衣的队员，正和另一群身穿白色球衣的队员拼抢奔跑着
瑞琦和老管望向这投影，同时喜笑颜开，这才恍然大悟，这一阵子俩人一直沉迷创作，确实把这场切尔西和热刺的英超大战时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可孙遥替他们俩记住了这一场，他瘫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催促着：“赶紧过来呀！！外卖我都叫了！武汉鸭脖、花生瓜子、还有烧烤啤酒，咱们仨一起，边吃边看！”
瑞琦和老管嘿嘿傻笑着，这才总算是放松了彼此原本绷紧专注的神经，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和孙遥一起胡吃海塞，开始痛快观赛。
“你俩怎么看，这场觉得谁会赢啊？”孙遥剥着花生一脸坏笑。
“切尔西！”“热刺！”俩死忠球迷不出所料，迅速各抒己见。
“得，我问了也白问，你们俩文明观赛，一会儿不管踢成什么样，可别打起来噢！”孙遥大口喝着啤酒，此时是完全没有老板的架子。
“遥哥你等着瞧吧！热刺必胜，最近他们的状态真是太好了！”老管也拿起啤酒，冲着瑞琦一脸挑衅，得意洋洋。
“切，我们蓝军可是欧冠冠军呐！会怕你们这样一支多年无冠的同城弱旅吗？我都懒得跟你争执，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啊！”瑞琦不动声色回击，拿起一块鸭脖，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哈哈，果然一聊到球啊，你俩就是死对头，完了！蓝与白都还没出道呢，就已经起内讧，要分崩离析咯”孙遥摇了摇头，开着玩笑感叹。
“哈哈哈哈哈”这对组合也一阵欢笑，显然，孙遥这是看到他们俩一直以来的诚挚付出和不懈努力，为了缓解他们俩近期承受的创作压力，就想到了这么一出
三个人就这样盘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球，一起喝啤酒，一起欢呼雀跃。
比赛结束后，已经是过了午夜，办公室里一片狼藉，三个人横七竖八，瘫倒在地，面颊泛红，都已经是微醺状态，开始了一番促膝长谈
孙遥指着投影仪上此刻定格的画面，首先说道：“你们俩肯定都知道，英超是世界第一联赛，全世界的职业球员不计其数，可想要踢到这个级别，有多难呐！必须要付出千辛万苦的努力才行这就好像我们现在正在追求的计划一样，想要进入到这个圈子，想要成为职业歌手，我还是希望你们俩先记住——切勿眼高手低，首先要让自己的能力，配得上自己的野心”
瑞琦此时平躺在地毯上，右手垫在后脑勺下，直视着天花板，有些口齿不清地回应：“遥哥，放心，你说的，我们俩都懂”
“还有不要觉得听丑话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你们俩要敢于接受批评，敢于和团队坦诚合作，因为在很多时候，丑话才是真话，总比听一些虚伪客套、过度吹捧的场面话要有意义，所以要珍惜身边愿意一直跟你们说真话的人”孙遥手握着啤酒瓶，缓慢起身，颤颤巍巍，继续坦诚讲述着。
“当然啦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嘛，遥哥咱们就用这个小学就学过的谚语来概括就行了呀！”老管这时候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笑着，仰起脖子把手里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孙遥突然晃晃悠悠走到他的笔记本电脑边，打开了桌面上的一个ppt，投放出了一页，然后对他俩说：“来，你们俩起来，再看一下屏幕，都看清楚！”
瑞琦和老管同时抬起头，看到投影仪幕布上赫然排列着两个硕大的数字：1000，和10万俩人一脸茫然，没有理解到含义。
“知道这两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嘛？2016年马上又要过去了，这是官方统计的数据，到目前为止，今年整个华语乐坛的主流播放器平台，录音室版本的新歌数量，是日均发行1000多首，全年已经超过了10万首！”孙遥笔挺地站立着，指着屏幕郑重其事强调，“这是个什么概念？啊？什么概念？瑞琦你说说看”
瑞琦盘腿坐在地毯上，仰望着眼前这两个冷冰冰的数字说：“弱水三千，可很多人只会取一瓢饮，我们音乐人的作品就像是漂流瓶，怎么样才能做到不被淹没在这大海里，在平台上脱颖而出，是最需要思考的关键点。”
“没错！现在已经不是信息匮乏，音乐传播渠道稀少的90年代，大家可以选择的歌手和作品都多如牛毛，创作数量上空前繁荣，全国每年有太多的新歌手诞生，太多的新歌在线上发行，因为在这个时代，各种编曲软件和录音设备的飞速发展，形成了技术降维，音乐制作的门槛已经比以前大幅度变低了，你们的作品，必须要在作词作曲和演唱三个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上，给出一个让大家愿意静心花几分钟听完的理由！”孙遥逐渐瞪大了双眼，仿佛传递出一种炙热的光芒。
“是的，我们明白，没有人可以只靠天赋成功，后天锻炼的能力才是成功的钥匙，当能力还配不上野心的时候，就只有努力奋斗，继续打磨自己。”瑞琦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和此时坐在旁边的老管对视了一眼。
“蓝与白！keepfighting！！”老管缓慢起身，振臂高呼。
“fighting！！”孙遥和瑞琦也跟着齐声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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