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自由与正义
喧闹声越来越大。
当法莲走到广场时，她已经有些头晕眼花，一路上的尸体与鲜血让这位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战场的少女完全无法保持冷静，她之所以能够坚持着走到目的地，完全是因为自己身为天赋骑士的傲气以及一直以来训练的冷静心态，否则的话，恐怕法莲早已经象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尖叫着逃离了。
“呼……呼………”
路只有几百米远，但是法莲的样子，却看起来象是走了数天数夜没有休息一样，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到处都是豆大的汗珠。一路上的尸体与血腥味已经几乎让她到达了忍耐的极限，虽然法莲也算是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也下意识的提醒自己不要去注意那些尸体———但是放眼望去，想要找到一块没有尸体的地方还真是困难。
这算什么战斗，这根本就是屠杀！
法莲紧紧握住手中的战斧，她的内心深处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愤怒与杀意。一直以来，法莲都不认为，自己会去杀什么人。因为她觉得杀人的人都不是好人，自己这么强大，当然不能够做坏人，所以面对任何战斗，法莲都几乎没有动过杀机。但是现在，她内心深处，真正产生了杀意。这种感觉让法莲非常难受，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在汹涌着试图喷射而出，而自己却只能够勉强的压抑住这种感觉，以防止失控。
广场上的喧闹声并没有停止，法莲抬头望去，只见很多穿着普通平民服饰的人，正被那些手持武器的反抗军士兵围拢起来，站在了一边。而那个之前和自己说过话的指挥官，此刻正站在他们的对面。
此刻，那些平民正在在手持武器的反抗军士兵的包围下瑟瑟发抖，他们当中有恐惧，有愤怒，也有不安和绝望。
“都听好了！！”
指挥官注视着眼前的众人，大声怒喝着挥舞了下手中的长剑，而听到他的声音，原本喧闹的人群也是一静。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这座城市将归我们神圣自由联盟所有！你们所有人都是我们神圣自由联盟的子民！听明白了吗？从今天开始，你们的统治者就不是那些贵族了，而是我们自由联盟！听明白了没有？！”
“……………………”
面对着指挥官的说话，人群先是安静了片刻，随后，立刻暴发出了怒吼。
“什么狗屁自由联盟！你们就一群暴徒！”
“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滚出我们的城市！”
“我们不要你的自由，你们这群混蛋，滚出去，死的远远的！”
“离开这里！”
“闭嘴！！”
面对众人的怒吼，指挥官再次大吼了一声，他拿起剑来，指向前方。
“我告诉你们，我是为了我们的自由和正义而战斗的！任何人都无法阻拦我们，更不能够违抗我们！只要你们顺从神圣自由联盟，那么我们就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力，否则的话……”
长剑从空中挥过，发出了响亮的破空声。
“格杀无论。”
听到这里，那些市民又再一次的沉默了，原本刚刚燃烧起来的怒火，此刻却仿佛即将被寒风熄灭。
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
“呸！”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大家干嘛怕他们，这些家伙还不如正规的士兵！只不过是群匪贼而已！要不是靠着那些法师，他们连城门都打不开，这样的废物，怕他们干什么！上！和他们拼了！！”
“哼！”
眼看着人群再一次暴动起来，指挥官这一次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相反，他冷哼一声，接着重重的挥了下手。
伴随着他的手势，立刻就有两三个反抗军士兵冲入了人群，在一阵搔动之后，他们便拽着一个少年从人群中拉了出来，接着用力把他扔到了地上。而这个少年却也硬气，一声都不吭就从地上趴了起来。虽然他手无寸铁，但是面对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却是半丝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抬起头来，轻蔑的注视着对方。
“你们就是一群废物，山贼，匪盗，有种你们就杀了我，但是还是改变不了你们的本质！一群只配给法师舔皮靴的狗！呜啊…！”
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反抗军士兵就一剑柄打中了他的肚子，迫使少年不由的弯下了腰，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站着，并没有因为这打击而倒在地上。
“哼，白痴。”
指挥官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接着转过头来，望着眼前那些民众，他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所以，现在必须立刻给他们全力一击才行，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看上面！！”
听到指挥官的说话，众人都不由的抬头望去，接着，他们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此刻，在广场上面的平台上，正站着一群人。他们与之前那些平民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满面的疲惫，恐惧，血污沾染在他们的面上和身上。但是，只要仔细去看，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不同———这些人都穿着质地良好的服装，也就是所谓的贵族服饰。
他们是贵族。
为首的是一个七旬老人，他眉发皆白，双眼微闭，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虽然眼下已经成为了阶下之囚，但是却依旧没有丝毫慌乱，神情沉稳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当他看到那些被士兵们包围起来的市民时，老人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是却并没有说话。
“圣恩在上，是城主大人！他们这群混蛋，居然连城主大人都抓来了！！”
“这些无法无天的暴徒，真是太可怕了……”
而跟随在老人身后的，则是两个年轻的少女，此刻她们正互相紧紧搂抱在一起，眼睛中充满了恐惧，但是，她们虽然面色苍白，却表现出了一丝非常明显的倔强。看起来比较年长的少女将自己的妹妹紧紧抱在怀中，愤怒的注视着身边的士兵。
“塞纳家族的走狗。”
指挥官转过身，望着眼前的老者。
“你们这些吸取人民血汗的恶鬼，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吧。”
面对他的说话，老人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就这样站着。
“忏悔吧，为了你们的愚蠢和贪婪忏悔！”
“………………”
“不说话？”
望着老人，指挥官冷冷一笑，接着，他举起右手。
很快，一个士兵走了出来，他一把拉住了老人身后的少女，接着用力的把她拉到了老人的身前。
“姐姐！！”
“妹妹，记住，我们是塞纳家族的人。”
虽然被士兵们拉扯着头发，但是少女的面上，却依旧平静。
“即便是死，也不要为我们的家族抹黑。”
“立刻跪下，不然的话，我们就杀了你的女儿。”
“………………”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
“父亲是不会向你们这些肮脏的野狗下跪的。”
少女冷冷的回应道。
“你们只不过是一群邪恶之徒，根本没有资格来审判我的父亲，你们只不过是…………”
少女伸出手来，指向下面的指挥官，但是，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就在这时，站在少女身后的士兵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接着将缠绕在横杆上的绳索套在她的脖上，用力的把少女向前一推。
完全失去重心的少女就这样跌落平台，向下坠去，而随后，缠绕在她脖子上的绳索起到了原本应有的左右———少女的身体就这样猛然一颤，接着悬在了半空之中，她双眼翻白，舌头歪斜着从嘴边伸出，原本保养的很好的金色长发此刻正伴随风声而飘散开来。
接着，她就那样被吊起，没有了丝毫气息。
“姐姐！！”
“………………”
老人的眉头微微一动，但是，他依旧没有说话。
“天啊，他们居然杀了大小姐，圣恩在上，这群恶魔………”
“怎么样？”
指挥官冷笑着望向老人。
“如果你不肯立刻跪下来，忏悔自己做为贵族走狗所犯下的罪行，那么，你很快就要失去自己的女儿们了。”
“父亲大人才没有什么罪行！”
另外一个少女此刻却是怒吼着开口打断了指挥官的说话。
“父亲大人一直都在管理这个城市，他一直都很关心这里的人，你们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明白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和姐姐说的一样，你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说着，少女猛然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试图抓住自己的士兵，她望向老人，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笑意。
“父亲大人，我们永远是你的好女儿，我们不会做有损您荣誉的事。现在，我要去找姐姐了。”
说着，少女又向后退了一步。
娇小的身体就这样离开了平台，向下坠落，接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啪哒。”
那是一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但是却又仿佛回荡在所有人耳边的声响。
那柔弱娇小的身体，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地面上，没有了一丝声息，一时间，广场上都安静了下来。无论是那些民众，还是反抗军，都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指挥官皱了皱眉头，张开嘴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原本以为，那些贵族都是胆小怕死的家伙，只要把他们吓一吓，马上就能够摆平。但是现在，情况很明显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他不由的有些焦急，毕竟正如这些人所说，这个反抗军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有实力的家伙——就连自己，当初也不过是个预备役的士兵，而他所得到的那些知识，也大多来自一个老兵的讲述，而他，则就是靠着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才被神圣自由联盟赏识，得到了这么一个指挥官的位置。他当然清楚，自己手下这些人没什么纪律，都是些无业游民，山里的落难者（他们可不称呼自己为匪），以及一些佣兵所组成。而那些佣兵，也大多都是没有佣兵团会要的三流货色，因为正规的佣兵团根本就看不起自己这些人，也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破事。
但是他们有法师。
每每想到这里，这些反抗军的人都会不由的得意起来，虽然不知道自由联盟的人究竟有多么神通广大，能够找来这么多强大的法师，但是有她们在，打起仗来可谓是如鱼得水———事实上那根本就不算战争，因为每次被魔法轰过之后，对方都是落荒而逃，而他们不过是趁胜追击，打打后手罢了。
但是，人总是会有错觉的。
久而久之，他们就认为，自己也很厉害了。
“呼……！”
风声响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指挥官侧身而过，接着反射姓的一剑刺出。
“呜啊！！”
直到惨叫声起，指挥官才看清楚，这个家伙正是之前人群里那个少年，此刻的他正躺在地上，手握着一把匕首，很明显，他刚才是想要刺杀自己。
但是，无论再怎么低下，他也毕竟受过正规军的训练，而这个少年，明显只是个普通人，想要偷袭到他，还是不可能的事情。
望着眼前的少年，指挥官皱了下眉头，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现在的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之前的那一剑砍刺中了少年的小腹，但是并没有能够取他的姓命。此刻，少年正半跪在上，紧咬牙关，忍耐着痛苦，但是，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匕首。
“看好了，这就是反抗我们的下场！！”
指挥官扫了一眼人群，见他们没有大的动作，那原本有些不安的心重新稳定了下来，他一面大喊着，一面举起长剑。
接着，用力挥下。
而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亮闪过。
“叮！！”
指挥官的剑已经挥下，但是，却并没有杀死那个少年。他的手中，只剩下剑柄。而剑身的部分，此刻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指挥官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随后，他倒抽了口冷气。
不远处，法莲正站在那里，她手举战斧，冷冷的望着眼前的指挥官，而在她的身后，原本悬浮包围着她的棱形水晶，此刻却是竖立起来，尖锐的一端正指着对方———上面闪耀的魔法光辉，明显并不充满善意。
“这是怎么回事？”
法莲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事实上她还是晚了一步，她望着那悬吊在木杆上的尸体，以及她脚下不远处地面上冰冷僵硬的少女，怒火已经无法忍受。对方是和自己差不多多年龄的女姓，这一瞬间法莲深刻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感情。她们或许原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就因为自己的到来，还有这群该死的混蛋，最终让她们遭受了这样的命运。
“这是怎么回事！！”
法莲再一次大叫着问道，其声音之大让她自己都感到吃惊，自从记事以来，她似乎就没有这样怒吼过。
“法，法师大人……”
指挥官的面色一瞬间变的苍白了，他没有想到，这位法师大人居然没有走？圣恩在上，她看见了？自己该怎么解释？
“……………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法莲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想要杀人，她握住战斧，心知自己只要轻轻一动，那么就可以要了对方的命———这种感觉她时常都有，但是一直以来，法莲都严格按照训练的要求，将这股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的感觉压抑起来。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在那么压抑了。
“这………大人，这些人是暴民，他们试图杀死我们的士兵………”
“暴民？那么，现在手中握着武器的，又是什么人？”
“…………………”
“回答我！”
“………………”
可怜的指挥官终于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毕竟原本就不擅长这个，而且，在法师面前，也没有自己说谎的余地啊……如果另外换个时间和地点的话，那么还好说。但是现在……圣恩在上，天知道这位小姐究竟知道了多少。
“去死吧！！”
法莲没有再给对方机会，伴随着她的说话，那悬浮着的棱形水晶上，闪耀的魔法光辉依此亮起，随后，化为了光的箭矢，疾射向前。
“啊啊啊啊啊！！”
面对法莲的攻击，那可怜的家伙唯一所能够做的就是后退，他拼命的转身逃跑，试图逃离死亡的威胁。但是，光的速度明显要快过人的双腿，他才刚刚转过身来，光线便撕裂了他的身体，随后精确的将其切割成了数块。
“她杀死了指挥官！”
“圣恩在上，法师造反啦！！”
眼看自己的指挥官死去，那些原本还耀武扬威的士兵们立刻变的面色苍白，他们在这时便立刻表现出了自己杂牌军的本质，不知道是谁一声大喊，随后，那些士兵们便立刻转身，拼命的逃离了广场。
“你还好吗？”
法莲并没有去在意那些逃跑的反抗军士兵，她急忙来到那个少年的身边，低声询问道。但是，那个少年此刻却是看着她，面上充满了憎恶和愤怒。
“法师………”
“啊…………”
“你们……都是一群……该死的……混蛋……呸！”
用尽最后的力气，少年用力的吐了一口口水，接着他咬住牙关，师团挥舞手中的匕首，但是在他的手还未能够举到高处时，便再次重重垂下。
“啊……………”
注视着那已经死去，但是依旧咬牙切齿的憎恨着自己的面孔，法莲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她甚至没有擦去自己面上那沾染了血污的口水，反而恐惧而茫然的望向了四周———刚才少年的说话将法莲从怒火中彻底拉了出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以及眼前的事实。
是她，率领法师，攻陷了这座城市。
“我……我不是………”
法莲转过头去，望向那些民众，再看看那个站在平台上的贵族老人，她张开口，想要辩解什么，但是，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我，这不是，我的………不，我………”
她从这些人眼中看到的，只有对自己的厌恶和愤怒，憎恨。
不带一丝善意的，赤裸裸的仇视。
“我……我……”
法莲再一次望向面前的尸体，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下一个瞬间，那悬浮在她身边的五枚水晶再次亮起，随后带起了庞大的气浪。
接着，法莲失去了踪影。
“看来，我们的这位小姐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足够多的回报。”
在距离广场不远处的钟楼顶端，尤连正安静的坐在那里，望着那在天上越行越远的身影。
“计划一切顺利。”
欧法莉尔站在他的身后，表情有些茫然，也有些悲伤。
“但是，尤连大人，我们本来可以救下这些人的。”
“这不是我们的战争，欧法莉尔。”
尤连耸耸肩膀。
“更何况，我们救下他们，对事态的变化一点好处都没有。某些温室的花朵，需要亲眼看看现实，才能够学会思考。而且，这并没有违反我们与提拉夫人之间的约定，我只是说要帮他们驱逐这些暴徒，重新给予他们和平的生活，但是却从来没有说过要在战争中保护这些平民。”
说着，尤连站起身来。
“那么，精神上的打击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就是肉体上的痛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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