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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蝶衣


作者:娃娃鱼儿

        楔子

        玛法纪元二六九年,玛法人类中出现了一位英勇的武士,他无意中得到了玛法大陆上的神器屠龙宝刀,屠龙现世,号令玛法,他带领人类打败了长期主宰玛法的魔族,将它们驱逐到玛法大陆的边缘,并在玛法北方边陲盟重省沙巴克城建立了真正属于人类的宫殿。人类进入和平发展时期。

        玛法纪元二七九年,残余的魔族势力时常进犯人类的城池,虽不成气候,却给人类的安危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就在此时,人类中出现了一位伟大的预言家,他作了生命中最后一个预言:“百年后,人类的鲜血将凝成有史以来最华贵神奇的魔衣,魔衣现世,将会带来一场可怕的厮杀,玛法大陆将重新接受血雨腥风的洗礼。”

        玛法纪元三三九年,魔族经历了几十年的繁衍和等待,进犯人类城池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人类之间彼此争夺奇珍异宝、神兵利器,时有血战发生,就在这年的冬天,六十年来,沙巴克城第一次易主,自此,人类懂得了权势的好处,这无疑增快了人类堕落的步伐。

        玛法纪元三七九年,被魔族俘获的人类商队竟意外获释,他们带来了一个令人类垂涎的消息,魔族拥有人类三大职业所需的最好的战甲、道袍、披风,在明年春季,百年复生一次的黄泉教主将带着法神披风首先苏醒……

        (一)

        玛法纪元三八零年,春。

        阴暗的墓穴,却没有墓穴的死寂,一道道闪电,一刀刀烈火,一片片呼啸的冰,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火,还有,一群群红红绿绿的人,在通明的墓穴中混战,黄泉教主倒在血泊中,尸体还未消失,墓穴里的人类已经开始彼此厮杀,传说中百年复生一次的黄泉教主,没有带着人们期望的绝世奇宝出现,期待了百年的人们愤怒了,慢慢丧失了理智,变的疯狂了,人们开始怀疑奇宝是被别人发现而藏匿起来,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别人的包袱,一场混战就这样开始了,这里没有朋友,没有相互的信任,只有敌人,只有嫉妒,只有猜疑……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这个人就是雪芙,一个绝美的女子,穿着一袭黑衣,衣袂与长发齐舞,像个寂寞的幽灵,静静的站在墓穴的入口,冷冷的看着这场厮杀,是的,她也爱这绝世奇宝,也在乎谁拥有它,只是她更聪明,更知道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冷冷的目光落在一个金衣男子的身上,这男子手握一把怒斩,战神盔甲随着刀势舞动,刀光落处,鲜血像美丽的罂粟怒放,这身影居然觉得有些熟悉,难道是他?不去想,即使是他,又如何?她要得到那件传说中的法神披风,作为礼物送给野暮,想到野暮,她冰冷的紫眸中有了一丝淡淡的温柔。渐渐的墓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金衣男子和他手下随从满身鲜血的站在一堆死尸中,无疑,对他们而言,这也是一场艰苦的血战,每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雪芙慢慢从阴暗的入口走到墓穴中央,在离金衣男子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此刻,这些活下来的人们才发现她的存在,沉默,死寂,像一个真正的墓穴,里面却分明活着几个热血沸腾的人,雪芙轻轻抽出银白的龙牙,刀身的寒光与眼中的寒光辉映,寒气逼人,一瞬间,她出手了,冰咆哮着在人群中飞舞,火光映着遍地的血光,凄凄惨惨戚戚,又是一场血战。她虽是女流,功力却是不凡,即使是这个叱咤玛法的顶级武士也不能小觑她,纠缠着、厮杀着,长时间的混战终于让她体力不支,慢慢的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一道烈火直扑向她的面门,她举起手中的长剑阻挡,被刀锋撕碎的衣袖下,一朵鲜红的罂粟怒放着,他看到的一刻,硬生生停住了刀锋,迟疑……长长的血饮无声无息的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的血慢慢融进她血污的衣裳,失控……怒斩直劈向面前的雪芙……

        (二)

        他赶到的时候,雪芙静静的倒在血泊中,一袭黑衣被血水浸染着,泛着幽暗的红光,她手中的龙牙碎了一地,随着血水慢慢溶进那件血衣,他发疯一般的抱住雪芙,紧紧将她贴近自己的胸膛,企图用体温来温暖她渐渐冰冷的身体,雪芙慢慢睁开眼,那双紫眸已失去了昔日的神采,失神的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是及其复杂的神情,微弱的说道:

        “是他!”

        一滴清泪顺着她的面颊划落,这就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野暮仰天长啸,一夜间,他一生至爱的人离他而去,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誓言,在死神面前都只是一堆瞬间燃烧的稻草,美丽,却是谎言。作为男人,他倾注了太多的爱在她的身上,他的生活因为她的存在而有意义,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她就拂袖而去。

        抱着她的尸体回到苍月岛,小岛依然的美丽平静。

        灵堂里一片寂静,白森森的让人有点透不过气,那件血衣静静的躺在灵堂上,它本是黑色的,此刻却发出幽暗的红色光芒,在这惨白的世界中,极其不和谐的存在,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感到彻骨的寒冷。每一个来祭拜的人都无声的来了,又去了,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野暮,他们夫妻二十年的恩爱是岛上的人们有目共睹的,每个人都知道雪芙的死对野暮意味着什么,人们只是暗暗在心里祈祷,希望他可以安然度过这段时期。

        野暮在雪芙的灵前,整整守侯了三天三夜,他知道是谁杀了他心爱的女人,只有那个男人,可以让雪芙有那么复杂的神情,野暮一生与世无争,生性淡泊,这一次,他开始恨那个男人,恨那个夺去雪芙生命的男人。

        三天来这是他第一次走出灵堂,人们看到他血红的眼睛中有一种像刀一样尖利的东西,令人不寒而栗,脸上却如雕像般没有任何表情。

        (三)

        初春的阳光明亮的闪耀着,清风温柔的抚着杨柳。

        蓝蝶儿同闺中密友宁馨,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微尘,享受着这清风艳阳,慢慢的向村子中走去。一个月前,他们一同去骨魔洞修炼,也正是雪芙出发去风魔谷寻找传说中的披风的时候,她们这次修习了很长时间才返回村庄,只因蓝蝶儿即将学会终极魔法——冰咆哮,微尘即将学会终极道术——召唤神兽,而宁馨却即将可以练成烈火剑法,他们日复一日的辛苦练功,今天终于修成正道,虽还没有炉火纯青,却已经拥有了一个真正魔法师、道士和战士的资格,三个人的心里都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是的,他们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三个人一路说笑,阳光很好,天很蓝,三个人的心情也像这初春的太阳般美丽。

        “小蝶儿,现在你已经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了,以后有什么理想啊?”宁馨笑着问道。

        “我啊,我要成为一个真正顶级的魔法师,浪迹天涯,惩恶扬善。”蓝蝶儿认真的说道。

        “你怎么会有这么伟大的理想,我们不过是女流,要是我啊,就想嫁个好夫婿。”宁馨偷偷看了一眼微尘,微尘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

        “哎呀,这个啊,我就可以帮你实现,好夫婿,眼前就有一个呢。”蓝蝶儿看了一眼微尘,又转过头来看宁馨,宁馨的脸微微红了。

        “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啊!看我不修理你!”宁馨咬牙切齿的作挥拳状。

        “姐姐,我怕了你了,我可不想一得罪就是两个。”蓝蝶儿哈哈大笑着跑开了。宁馨看了一眼微尘,微尘也正看着她,她的脸就更加红了,低下头就跑去追蓝蝶儿。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回到小村,一进村却感觉到气氛跟以往不同,人们都沉默着,匆匆的在街上穿行。

        “咦,怎么回事啊?好象有点不对劲,不会是魔族攻城了吧?”宁馨说道。

        “不会。怪物攻城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在街上。”微尘皱着眉头说道,“街上突然多了很多从前都没有见过的人,看他们身上的武器和衣着,都不是平庸之辈。”

        一种不祥之感浮上心头。蓝蝶儿听着宁馨和微尘的猜测,没有说话。她只是加快了脚步,快到家门的时候,碰到了家里的总管江城子,说是总管,其实是她爹最要好的朋友,这个人深不可测,有着离奇的经历。二十年前,魔族俘虏了人类的一只商队,而他正是这只商队中的一员,在经历八个月的奴役后,他逃出了魔穴,据说,他是惟一的生还者。当时,他满身伤痕的晕倒在苍月的小村口,被路经的野暮救起,后来,他就一直留在野暮身边,帮扶他。

        “江叔叔,我娘可回来了?”蓝蝶儿开口没有问为什么气氛这么怪异,却问出了这句话,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江城子看着蓝蝶儿:“哦,是小蝶儿回来了啊。你娘她……”江城子犹疑了一下,接道,“已经回来了。”

        蓝蝶儿在江城子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更加觉得不安,没有来得及跟宁馨和微尘道别,她冲进家门,一边大声喊着:

        “爹,娘,我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们了。”

        走进厅堂,满目的纯白刺痛了她的眼睛,横在厅中的棺木像一块巨石,直压上蓝蝶儿的心头,她小心的走近,慢慢俯下身,雪芙没有任何生气的静静躺在里面。

        “娘,娘……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躺在这里?娘,你不要吓蝶儿。”蓝蝶儿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恐惧的看着棺木中的雪芙,没有人回答。

        “娘,不会的,不会的!”蓝蝶儿喃喃的说着,俯身去扶棺木中的雪芙,她触到了雪芙冰冷的脸。

        “你娘已经死了!”不知何时,野暮站在蓝蝶儿的身后。

        蓝蝶儿抬头看了一眼野暮,就像这是一个说谎被当面揭穿的人。

        “她已经死了!”野暮重重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好一会,蓝蝶儿才回过神,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渐渐的泣不成声。从前的她,一直生活在爹娘的宠爱中,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中的一个会离她而去,她的心突然就觉得空落落,像有千万只小虫在她的心里慢慢咀嚼,一点一点,把她的心咬成一个空空茫茫的大洞。

        宁馨和微尘回到家后,听说了雪芙的事情,就赶了过来,宁馨只是静静的陪着蓝蝶儿掉眼泪,微尘则帮助野暮开始料理后事。雪芙的尸体化成灰烬后,洒在了苍月海中,就这样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如一缕清风拂过。风过焉能无痕?

        蓝蝶儿站在苍月岛的海边,久久不肯离去。

        “小蝶儿,回去吧。”宁馨走过来,轻轻的握住蓝蝶儿的手。

        “不,我想一个人静一会。你们先走,好吗?”蓝蝶儿轻声却坚定的说。

        “小蝶儿,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宁馨心疼的看着蓝蝶儿掉下泪来。

        “我没事的,放心,馨儿。”蓝蝶儿勉强微笑了一下。

        微尘走过来,拉住宁馨的手,

        “馨儿,我们先走,让小蝶儿自己安静一会吧。”微尘又转过头对蓝蝶儿说,“不要太晚了,早些回去,不要让你爹担心。”

        蓝蝶儿轻轻点了一下头,微尘带着宁馨离开了。

        “尘,小蝶儿好可怜。”宁馨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我真担心她,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馨儿,这样的事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作为朋友,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尽力的帮助她。”

        “雪芙阿姨是被人害死的吗?为什么叔叔都不肯说。他们都瞒着我们。”

        “我想,既然不告诉我们,肯定有他们的道理,我们暗中多留心就是了,一定会知道原因的。”

        微尘和宁馨在远处的树林中坐了下来,远远的看着蓝蝶儿,蓝蝶儿坐在海边,吹了整天的长笛,那笛音,穿云裂石,忧伤飘渺,宁馨几次落下泪来,哭倒在微尘的怀里。

        (四)

        玛法纪元三八零年,秋。

        盟重的大漠,茫无边际,深秋的阴冷,更添了几分萧索。残阳如血。

        野暮带领自己的行会和几大行会联盟,将沙城团团围住。空气都似乎凝结了,盟重天空中时刻盘旋的猎鹰此刻却不见了踪迹,更加显得萧煞。野暮看着夕阳一点点掉下山头,突然发出一声大吼,顿时,喊杀声响成一片,城边燃起熊熊烈火,电光、火光,交织成一片,神兽的咆哮声,人们的怒吼声,不绝于耳,瞬间,城门就被鲜血染红。人们怀着不同的目的联盟,有人为了沙城至尊的地位,有人为了沙城中的奇宝神器,不过,这都没有关系,野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助他人的力量,实现自己的目的,他要手刃沙城城主寒江雪,为他心爱的女人雪芙报仇。不错,当今沙城的城主寒江雪就是杀死雪芙的人。为了这一天,他用了六个月的时间精进自己的魔法,联络各大行会一起攻沙,他想尽一切方法,晓以理、动以情、诱以利,费尽唇舌,终于促成这几大行会联盟。这一次攻城战,他进行了周密的部署。

        这场血战整整进行了一夜,黎明的时候,城门终于被攻破,人们像潮水般涌进沙城,又一场殊死搏斗在沙城的皇宫前展开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在皇宫的门前,一道金光乍现,门口出现一个人,一身金色的战神盔甲在晨风中舞动,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混战,举起手中的武器向企图靠近他的一个战士挥去,顷刻间,鲜血渐满金色战神,竟不溶,纷纷滑落,显得异常诡秘,眨眼间,战神又恢复如新。此人正是沙城城主寒江雪。他轻轻的擦拭着他的武器,这把玛法大陆上人类拥有的惟一一把怒斩,此刻,在他的手中发着乌光。

        一道咆哮的冰从头顶盘旋而下,他迅速转过身,躲开了,目光落在一个黑衣男子的身上,还没等他收回目光,又一道冰盘旋而下,重重砸在他的神甲上,他只觉的双臂微微发麻,若是没有这圣战头盔和战神盔甲的防护,他恐怕已遭重创。寒江雪冷冷的目光中喷射出怒火,他提起怒斩向黑衣男子砍去,那男子亦非等闲之悲,身手敏捷,出手极快,冰、火、电,轮番攻击。作为一个魔法师最致命的就是持久战,以魔法师为职业的人类,拥有强大的攻击魔法,他们所能带来的毁灭是其他任何职业都无法比拟的,但他们天生体质孱弱。而以战士为职业的人类,却拥有强健的体魄,他们速度很快,杀伤力不及魔法师,却非常适应持久战。慢慢的,黑衣男子的身形慢了下来,他用尽全身的魔法力量,发出最后一道冰,呼啸着将寒江雪团团围住,寒江雪移动的身形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完全停住,他慢慢的跪倒在地,手中的怒斩划落在身前青灰色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瞬间,人们停止了争斗,投来惊骇的目光,这个称雄玛法的第一武士,像一尊石化的雕塑般,没有了生气,空气沉闷的几乎令人无法呼吸,死寂……黑衣男子用手中的骨玉权杖支撑住身体,他的手抖的像风中飘落的秋叶,他已经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量。

        片刻,他仰天长啸,泪如雨下:

        “芙儿,我终于为你报了仇!”

        此人正是野暮。这是雪芙死后他第一次落泪!视线变的模糊……浑然没有意识到一把散发着血腥气味的怒斩从头顶斜劈下来……他无法置信的看着面前重新站立的寒江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慢慢倒在地上,血,顺着他的面颊划落。

        野暮的死顿时让这个联军方寸大乱,沙城兵士趁机反击,最终,保住了沙城。

        (五)

        苍月岛上又一次寂然无声,人们默默的穿行,只用眼神交换着彼此的哀思,岛主野暮攻城失败,死在寒江雪的手中,其尸首被弃于城外大漠中,任魔族啃其骨,嗜其血,直到毫发未剩。

        自从雪芙死后,野暮就极少开口与蓝蝶儿说话,也从未提起过雪芙的死因,他似乎有意在隐瞒什么,直到野暮战死沙场,蓝蝶儿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

        听到野暮的死讯,蓝蝶儿脸色苍白如纸,却没有眼泪。她呆坐了一个下午,黄昏的时候,她出现在江城子的房中。

        “江叔叔,我想是时候让我知道一切了吧。”蓝蝶儿慢慢的说出这句话。江城子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我正在等你。你爹之所以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多,是不想你也受到伤害,这一次的敌人太过强大了。你可能也已经知道了,杀死你娘的是沙城城主寒江雪,你爹为了替你娘报仇也死在他的手下。当时,玛法大陆传说黄泉教主将带着绝世的奇宝苏醒,那是一件所有魔法师都渴望得到的神披,人类称之为法神披风,据说它能给穿上它的人,带来无上的魔力和防御能力,对天生体质孱弱的法师来说,这无疑是一件稀世的宝贝。你娘为了在你爹寿辰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只身前往,你娘的魔法在玛法大陆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胜过她,她本以为……没想到寒江雪也去寻宝,他是玛法大陆上的第一武士,而武士天生是法师的客星,你娘终是败了下来。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爹只是因为不想我受伤害就不告诉我这些真相吗?难道我不是我娘的女儿吗?”蓝蝶儿说着哽咽了,“现在,连爹都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人,难道我活着还有意义吗?我终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终会替我娘和我爹报仇。”

        “以你的实力跟寒江雪相比,相差太过悬殊了,你娘和你爹一定不想你白白送死。不要意气用事。”

        “难道我就这样背负着仇恨苟活?江叔叔,如果是你,你能做的到吗?”蓝蝶儿口气生硬的说道。

        “小蝶儿,做事要细思量。那天,我跟你爹赶到黄泉墓穴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墓穴里只有女人的尸体,而没有男人的尸体,照理,这是绝不应该的,我一直没有参透这其中的原因,这一次,我要远行风魔,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玄机。”

        蓝蝶儿瞪圆了眼睛,感到很惊异,一时竟说不出话。

        “小蝶儿,有一天我会回来,我只想嘱咐你,不要太焦躁,凡事三思而后行。二十年前,我曾经被魔族俘虏,遭受了长达八个月的蹂躏,后来侥幸逃脱,却丧失了全身的道术,可以说成了一个废人,是你爹救了我,以我现在的残缺之身,无以为报,不过当年我在魔穴中为魔族炼制毒药,我逃出来的时候偷出了这个配方,这种毒药,毒性很强,毒发的时候只要几秒钟就可以令人窒息而死,它无色无味,如果中毒的人没有受到外力的攻击或者流血,毒性就不会发作,并会一直潜伏在体内,中毒的人却很难发现。这种毒一旦接触到人类的皮肤,就会渗入体内,随着经脉传遍全身,所以,这种毒在体内潜伏的时间过长,就无药可救了。现在我就把这方子交给你,不到万不得以,最好不要使用它,如果落到心怀叵测的人手中,那会给玛法人类带来难以想象的浩劫。记住,千万不要让它碰到你的皮肤。”

        蓝蝶儿伸手接住了江城子递过来的药方,仔细的收好。

        江城子连夜离开了苍月岛。

        对于江城子的离开,宁馨颇不以为意,

        “当初,野暮叔叔对他如亲兄弟一般,这下,叔叔尸骨未寒,他倒先溜之大吉。”

        蓝蝶儿没有说话,她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满的,但江城子的为人又实在无法另她产生怀疑。

        “江叔叔的离开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微尘仔细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蓝蝶儿怔了一下,她又想起江城子提起的黄泉墓穴中的奇怪景象。这件异事,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宁馨和微尘。

        “我们不要讨论江叔叔的为人了,我相信他的离开一定是有原因的。”蓝蝶儿打断了宁馨和微尘的谈话,有些烦乱的说道。

        宁馨看着蓝蝶儿脸色不太好看,停住了话头,走过来,握住蓝蝶儿的手,轻轻的问道:

        “小蝶儿,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一切都太突然了,一瞬间,我在这个世上,就成了孤单一个人。这都要拜寒江雪所赐。”蓝蝶儿恨恨的咬着牙答道,“我要替我爹娘报仇,不能报仇我也觉不苟活。”

        宁馨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蓝蝶儿,不禁感慨万千,从前她所熟悉的快乐无忧的蓝蝶儿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和微尘都会支持你。”宁馨拍拍蓝蝶儿的手,坚定的说道。

        自这日起,宁馨、蓝蝶儿、微尘经常一起修炼武功,他们广交天下朋友,招兵买马,成立了新的行会,等待时机。

        (六)

        玛法纪元三八一年,秋。

        这日,蓝蝶儿和宁馨、微尘一同来到盟重省的土城酒馆。酒馆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会光顾,这里是消息传出最快的地方,也是最易打探消息的地方,蓝蝶儿一行一是想了解盟重的环境,二是想打探沙城的消息。黄昏的时候,喧闹的小酒馆突然在一瞬间沉寂了下来,人们的目光都停在门口一锦衣男子的身上,此人手握一把乌黑修长的裁决之杖,指间一枚灰黑色的力量戒指,正是财富和权势的象征。眉目颇为清秀,却掩不住一股霸道之气,来人在门边的桌前坐定,众人这才收回目光。宁馨的一双杏目却定定的落在锦衣男子的身上,微微的发怔。蓝蝶儿看了一眼宁馨,宁馨这才收回目光。蓝蝶儿又叫了一坛酒,顺便就问店家,这男子是谁?

        老掌柜俯下身低声说道:“他就是沙城少主寒石。惹不起的主。”

        听到沙城少主这几个字,蓝蝶儿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血饮,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锦衣少年,冷冷的目光透出杀气。微尘按住蓝蝶儿的手,那只手冰凉,微微的发抖。

        “现在不是时候。要忍耐。”微尘轻轻的说道。

        蓝蝶儿倏的站了起来,握紧手中的血饮向门口走去,微尘紧跟着站了起来,拉起宁馨走在蓝蝶儿的身后,来到寒石的桌前时,蓝蝶儿扭头看了他一眼,刚好与他的目光相对,那目光竟有些忧郁的看着她,蓝蝶儿的手抖的更加厉害,她转过头向门口走去,微尘紧跟在她身后,宁馨忍不住转脸又去看寒石,脚下却被桌边的木椅拌了一下,直直的向寒石的桌前倒去,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寒石已经移到她的面前,稳稳的扶住了她,宁馨看着他英俊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两朵红云飞上面颊,蓝蝶儿回过头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宁馨慌忙道了一声谢匆匆的跟着蓝蝶儿离开了小酒馆。

        自这日起,蓝蝶儿有些心绪不宁,想起在酒馆中与寒石的邂逅,仇恨就会更加强烈的袭来,那一天她终是忍住了满腔仇恨,不错,现在的确还不是报仇的时机,想起这些,她更加烦乱,报仇之日似遥遥无期。她慢慢的踱步到宁馨的房门前,自从她家中发生变故以来,宁馨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却几乎没有像以前一样说些女儿的心事。今天,蓝蝶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很脆弱,想跟宁馨聊聊心事。轻轻的叩门,没有人应,蓝蝶儿推门而入,屋中空无一人。自从来到盟众土城,宁馨就经常见不到人影,不知她在忙些什么。蓝蝶儿有点失落,掩了门走了出去,却在庭院中见到微尘,她本以为宁馨是和微尘一同出去的,在这里见到他不免怔了一下:

        “你没有跟馨儿一起出去吗?”蓝蝶儿心不在焉的问道。

        “恩。”微尘似是心事重重,微微点了一下头。沉默。

        “最近馨儿在做什么,都看不到她的人影。她跟你在一起吗?”蓝蝶儿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不。自从到了土城,馨儿就很少跟我在一起。”微尘平静的说。

        “那就有些奇怪,我以为你们……”蓝蝶儿观察着微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你和馨儿怎么了?”

        “我不知道,一切都似乎跟从前一样,一切又都跟从前不一样了。”微尘竟叹了一口气,“她现在似乎是有意疏远我。”

        “我想也怪我,要不是碰到我爹娘的事,你和馨儿……”

        “不,如果她改变了,即使成亲又如何?只会更添她的烦恼而已。小蝶儿,你不要为我们的事担心。”

        “我只是有些担心馨儿。”

        沉默。

        (七)

        夜凉如水,月如钩。

        宁馨回到客栈,唇角荡着浅浅的笑意。推开房门,却见蓝蝶儿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壶酒,她不禁有些吃惊。

        “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找了你一天。”蓝蝶儿见她进门,劈头问道。

        “啊……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所以就出去转转啊!”宁馨有些紧张的说,“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蓝蝶儿静静的看着宁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笑着摇摇头:

        “不,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我们姐妹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

        宁馨舒了一口气,笑着拉住蓝蝶儿的手:

        “好啊,那今天我们就秉烛夜谈,不醉不归。”

        不知何时,窗外起了风,一勾残月微微泛红,被大漠的风沙裹挟着,散着惨淡的光。蓝蝶儿和宁馨竟饮了一宿,谈起很多儿时的往事,蓝蝶儿好久都不曾如此开怀。一直笑着却禁不住泪流满面。

        “馨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伤感。人生在世,究竟该何去何从?”

        “小蝶儿,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人生……呵,什么是人生?人生来就是受苦,所以得意的时候要及时行乐!”

        “馨儿,你变了好多啊。”蓝蝶儿抬起微醉的眼,看着面前娇弱的宁馨,难道她们曾在一起度过人生最快乐无忧的日子吗?一瞬间,竟有些恍惚,“我有些醉了……”蓝蝶儿垂下眼,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小蝶儿,其实你也变了好多。一夜间,曾经快乐无忧,没有心事的小蝶儿就消失了,现在的你,忧伤、仇恨,有时候甚至让我和微尘都觉得高深莫测。我们回不去了吗?”

        “恩。再也回不去了,你知道的。”蓝蝶儿扬起唇角,微微一笑,眼泪却滚落到面前的酒盏中,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馨儿,今天有件事我一定要问你。请你不要隐瞒。”

        宁馨抬起眼帘,幽幽的看着蓝蝶儿。

        “好。”

        “你最近为什么都没有跟微尘一起?”

        宁馨苦笑了一下,慢慢的说道:“我爱上了别人。”蓝蝶儿不语,只是望着她。

        “自从我见到了这个人,或者说几乎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他。这段日子,我很矛盾,我不想去见那个人,却又无法克制自己。其实,我……心里也不好过。”宁馨借着微微的醉意,一股脑的向蓝蝶儿诉说着。

        “馨儿,微尘对你的好,不必我来说,你真的忍心吗?”

        “小蝶,你没有爱过,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他真的很吸引我,我甚至可以为他放弃一切。”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难道你对微尘还有留恋吗?你不走,对他更是一种折磨。”

        “是。我的确还有些留恋他,还有……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小蝶儿,你要原谅我。”

        “馨儿,我虽然不曾爱过,但你有选择爱的权利,我自然替微尘惋惜,但我又怎么会怪你?”

        “我……”宁馨忽闪着美丽的杏目,欲言又止。蓝蝶儿安静的看着她,目光深邃的竟似看透了她的内心。

        “他……我,我对不起微尘,也对不起你。小蝶儿,那个人,就是……就是寒石。”宁馨断续的说道。

        蓝蝶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宁馨,眼神闪烁不定,疑虑、迷惑、不解、仇恨……蓝蝶儿手中的杯盏重重的碎了一地,无语。

        “小蝶儿,对不起。他,他虽是沙城的少主,但他真的很好。”

        “但他是我的仇人!”蓝蝶儿红红的眼睛闪着可怕的光。

        “不。寒江雪才是你的仇人!他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他并不知道这一切,这些都与他无关。你不要迁怒于他。”宁馨急急的劝解。蓝蝶儿抽出腰间的血饮,剑身泛着白光,剑锋指向了宁馨的咽喉,片刻的死寂,远处传来长长的狼嗥。

        “寒江雪是我的仇人,他也是!从今天起,我蓝蝶儿与你就是陌生人!”蓝蝶儿恨声说道,美丽的眼睛里却泛起了泪光。

        收回手中的剑,蓝蝶儿有些踉跄的走出门,她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没有回头。

        “小蝶儿,对不起!对不起!”宁馨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早已泣不成声,哭倒在门边。刚刚还充满温情的房间,此刻却只剩曲终人散的凄清。这一刻,宁馨终于作出了决定,她选择了寒石,选择了她的爱情,二十的友情顷刻毁灭,她痛,然而她不后悔,她真的不后悔吗?只有岁月可以佐证。

        (八)

        一夜无眠。

        深秋的阳光依旧刺眼的闪耀着,盟重难得的蓝天。蓝蝶儿走出房门,不知该去哪里,昨夜发生的一切恍如梦中,直到她看到微尘在灿烂的阳光下轻轻将落败的罂粟收集在掌中。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微尘讲出所发生的一切,或许,宁馨会跟微尘告别。想到这里,蓝蝶儿对微尘说道:

        “她走了吗?”

        微尘回过头,目光平静,他看着蓝蝶儿说:

        “是的。”

        无言。

        不再需要任何语言,蓝蝶儿和微尘二十年的相交已经让他们彼此熟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表达一切。两个人的心里都充满愁苦,但却没有人再想提起这件事。

        黄昏的时候,蓝蝶儿和微尘来到盟重的小酒馆,坐定后就只是喝酒。或许,此刻,没有什么比酒这东西更能体贴人的了!直到月已西斜,两个人都已是酩酊大醉,他们相偕着走出酒馆,深秋的冷风袭来,更添了几分醉意。茫茫玛法,此刻,竟不知该去向何处。他们在城外的一个小土丘上坐下,开心的笑,胡乱的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几只鬼鬼祟祟的眼睛在闪烁,直到这些绿眼睛将他们团团围住,蓝蝶儿便问微尘:

        “这绿东西是什么?怎么好象是一片?难道是萤火虫吗?”

        “你看,你喝醉了,这哪里是什么萤火虫啊,不过是一些磷火。就是俗称的鬼火。”微尘做着鬼脸,口气也阴阴的说。

        蓝蝶儿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才不相信世间有魂魄。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后重重的喘息,蓝蝶儿抓住微尘,笑道:

        “我看你才是鬼,鬼鬼祟祟的在我身后呼气。”

        “我哪有啊,我发誓,我没有动过一下。”

        看着微尘认真的表情,蓝蝶儿笑的更加厉害:

        “什么时候,你变的这么有幽默感啊?!”

        还在笑着,肩上又被什么重重的拍了一下,竟觉得有些痛。酒精的作用让他们的头脑不再清醒,无法准确判断事物。可这重重一击却让蓝蝶儿的酒意有些醒了,此刻,微尘的后背也被重锤敲了一下,他们这才意识到情形不似想象中轻松。仔细向四周看去,绿眼睛越来越近了,微尘失声叫到:

        “是白野猪!”

        “还有沃玛教主!”

        “魔族攻城了!”两个人同时叫道。这一惊吓,酒醒了大半,蓝蝶儿抽出腰间的血饮,开启魔法盾,转身向白野猪发出一道接一道的雷电,微尘也迅速召唤出一只神兽,身高三米的神兽在教主面前竟显得有些矮小,神兽口中喷着火焰向教主扑去,微尘用隐身魔咒将蓝蝶儿和自己罩在白雾中,暂时遮挡住了怪物的视线,急急的说道:

        “我们必须回城去,我们两个不是对手。让神兽先抵挡一会,我们快走!”

        蓝蝶儿跟着微尘迅速的向土城跑去,无奈他们已经被魔族怪物团团围住,包围圈正在缩小,而他们找不到逃跑的缝隙。此刻,只有应战,微尘向怪物身上施毒,用灵魂火符抽打怪物的脸,蓝蝶儿用火墙夹杂着冰咆哮,向一堆堆怪物发起进攻,一场生死决战,在众多的魔族怪物和两个人类之间展开。不要说他们还没有修炼成顶级的功力,就算是已经修炼成功,在如此多的怪物面前,胜算仍是很小。对战一直都很艰难,他们一边应战,一边在寻找后退的机会。蓝蝶儿雪白的衣裳已经溅满了鲜血,微尘的右肩被怪物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正汩汩的冒着血,令他手中的剑越发显的沉重。两个人奋力应战,却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远处传来人类的呼喊声,人们终于发现了企图攻城的魔族怪物。人们赶到的时候,蓝蝶儿满脸鲜血,用力的挥动着手中的血饮,发出一道又一道魔法,微尘为了尽力保护蓝蝶儿,受到重创,已昏倒在血泊中,教主咆哮着向蓝蝶儿扑来,不及躲避的蓝蝶儿目瞪口呆的看着教主狰狞的面孔,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烈火,一个身披青灰色战甲的武士挡在了教主的面前,用乌黑的裁决之杖砍断了教主的右臂,愤怒的教主转而扑向这个年轻的武士,蓝蝶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层层高速旋转的冰咆哮,教主轰然倒地的瞬间,蓝蝶儿也昏倒在血泊中……

        (九)

        盟重土城,流云山庄。

        蓝蝶儿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推开窗,白茫茫一片,清冷的空气扑面袭来,在深秋的最后几日,竟然下了一场雪。蓝蝶儿想起前夜魔族对人类的突袭,她想起了微尘,一瞬间,竟格外期望看到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也不知道微尘现在在何处。她转身看着房间的布置,简单干净,一把乌黑的裁决之杖静静的挂在墙上,不动,亦透着一股杀气。很陌生的房间。

        蓝蝶儿走到门边,推门而出,寒气袭来,竟微微感到冷。迎面走来一个花衣少女,手中把玩着一把青白的银蛇剑,那少女黑眸红唇,皮肤白皙,虽清秀,眉目间却隐隐透着一股霸气,那股气息令蓝蝶儿觉得好熟悉,却终是想不起。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未等蓝蝶儿开口,花衣少女却抢先开口,眼神中充满敌意。

        蓝蝶儿被她这样一问,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轻轻的笑了起来。

        “那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流云山庄,这是庄主青云的房间,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女咄咄逼人的问道。

        “我倒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蓝蝶儿转过身,正欲走开,却被她用一道点燃的符咒打到身上,微微的发麻。蓝蝶儿有些恼火,正欲抽剑,却发现从不离身的血饮不见了。她赤手发出一道疾光电影,却感到浑身软弱无力。花衣少女举起手中的银蛇,向蓝蝶儿身上又丢了一道符咒,蓝蝶儿转身闪开,脚下却几乎站不稳,一个趔趄,正摔倒在一个人的怀中,蓝蝶儿抬头,望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唇角,掩不住的狂傲之气,这男子此刻正温柔的看着她。蓝蝶儿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温柔很甜蜜的感觉,不禁红了脸,迅速的垂下眼睛。

        花衣少女见这情景,更是怒火中烧,狠狠的摔掉手中的银蛇,一把拉住来人的衣袖,

        “云大哥,她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在你的房里?”

        蓝蝶儿顺势站了起来,退开两步。

        “哦,这是流云山庄,我是庄主青云。昨天怪物攻城的时候,你昏倒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就把你带到了这里,还请你见谅!”青云不理花衣女子,径自对蓝蝶儿说道。

        “原来是你救了我,我该感谢你才是。”蓝蝶儿微微笑了一下,看着花衣女子仇视的目光,问道:“这位是?”

        “她是珍珠,我的一个朋友。”

        “珍珠,我们真是不打不相识。我叫蓝蝶儿。”蓝蝶儿对珍珠点了一下头,珍珠却哼了一声,没有答话。蓝蝶儿低下头,淡淡的笑了一下。

        “云大哥,怎么什么人你都带回来啊,你又不知道她的底细,说不定她是……”

        “珍珠,不要胡说!你先回去。”青云不容分说,将珍珠推开。珍珠不情愿的噘起嘴,却也乖乖的走开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望着青云说:

        “云大哥,你要快点来找我啊!我等着你!”

        青云不耐烦的应着。却拉起蓝蝶儿的手向房中走去,蓝蝶儿的脸微微的发热,竟也由着他握着她冰凉的手。青云细细跟蓝蝶儿说了原委。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朋友,就是那个穿银色衣裳的男子?他也是一个道士。”蓝蝶儿问道。

        “哦,他的伤有点重,不过也不碍事,一早他就离开了。”

        “离开?他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蓝蝶儿吃惊的问道,“他的伤那么重,怎么可以……”蓝蝶儿打住话头,面前这个男子救过她,她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埋怨他让微尘离开呢?

        青云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

        “我挽留他,但他很坚决,他说要去好好的养伤,让你不必去找他,他说,是时候,他自然会回来找你。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蓝蝶儿追问道。

        “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蓝蝶儿不相信的睁大眼睛。流云阁是玛法大陆上人类的第二大行会,庄主青云,年轻有为,是不可多得的奇才,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练成了烈火剑法的最高成,在当今玛法除了沙城城主寒江雪,没有人可以与他比拟。这样一个风云人物,蓝蝶儿听说过,却从没有听说微尘跟他有什么交情。难道,微尘会向一个没有任何交情的陌生人托付自己吗?想到这里,蓝蝶儿问道:

        “你与微尘是旧识吗?”

        “不,我们从来不认识。”

        “那……他……”蓝蝶儿的话没有说出口,她心里突然很伤感,她想到了宁馨,想到了微尘,想到了她爹和娘,他们都一个个离开她。难道这是她的宿命?想到爹娘的死,她想到了寒江雪,紫眸中有一丝仇恨闪过。她还太年轻,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这一切青云看在眼里,没有追问。他转开话题说道:

        “你今天是不是觉得很没有力气?”

        “是的。或许是昨天太累了。”

        “是因为你喝了太多的酒,又经历了一场太艰难的战斗,所以才会在今天还无法恢复体力。”青云笑着望她,面前这个女子,眉如岱,明亮的紫眸妩媚动人,小巧的鼻翼,粉红的薄唇,巧笑嫣然。他很难想象她竟有刻骨的仇恨,深沉的痛楚,可是她的眼神却掩盖不住这一切。她看起来那么柔弱,却在魔族怪物中奋力拼杀,那个满脸鲜血站在血泊中的女子,跟面前这个女子竟不似一个人。蓝蝶儿发觉青云一直看着她,有些窘,站起身走到窗边,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躲了起来,雪又纷纷扬扬的洒下来,像雪白的精灵在空中跳舞。

        “你还是休息一下。天冷了,小心不要着凉。”青云站起身,准备走了。蓝蝶儿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望着纷飞的雪花,她想起了微尘。她知道微尘一向很沉稳,不会轻易做任何决定,大概这次宁馨的离开的确给了他很大的打击,或许他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这样想的时候,她心里觉得好过了很多。回过神来,她想起自己的血饮不知去向,她却忘记了问青云,回转身,青云已经离开了。她竟然会把这件事忘记,她不禁微笑了一下,在这个男子面前,她竟是如此的大意。对他,有太多奇怪的感觉,想起在他怀中的感觉,想起他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她的笑意更深了,竟微微的脸红起来……

        (十)

        玛法纪元三八二年,冬。

        盟重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天空却不再是昏黄一片,而是分外的晴朗。千里大漠变成茫茫雪原,只有几只猎鹰依旧飞翔在湛蓝的天空。

        那场魔族的进攻结束后,蓝蝶儿就一直留在了流云山庄,与青云朝夕相处,心境居然慢慢明朗了许多,爹娘的离世,朋友的离散,竟也慢慢淡出,甚至蓝蝶儿有一种错觉,竟似乎回到了过去的快乐时光,虽然物是人非,心里的那种舒畅甜美感觉却是如此的相似。惟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珍珠处处与蓝蝶儿为难。或许她们的相识就不是一个好的开始,青云对蓝蝶儿格外的关照,更引起了珍珠满腔的嫉妒,珍珠虽年少,但她对青云炙烈的爱慕却是尽人皆知的,蓝蝶儿倒也不以为意,每次珍珠借故找茬,蓝蝶儿并不与她针锋相对,总是淡淡的笑着走开,这另珍珠更为恼火,满腔的妒火无处发泄。

        在一个清冷的冬夜,青云与蓝蝶儿对月畅饮,饮到深夜竟微微有些醉了,蓝蝶儿望着窗外明亮的圆月,心底划过淡淡的伤感,往事在心头慢慢堆积、纠缠,如果故人都还在身边,这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冬夜。青云望着面前默默无语的蓝蝶儿,这个女子,有时散着丁香般的忧郁,有时又快乐的像个孩童,有时深沉如海,有时又明朗如星,他不知道她何以如此,也不知道世间为何会有如此矛盾多变的人,他只知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认定了她是他今生今世的爱人。看着她淡淡的锁着愁眉,青云有种伸手为她抚平的冲动,然而他没有,只是轻轻的说道:

        “小蝶儿,又在想什么?”

        蓝蝶儿抬起美丽的眼睛,睫毛上竟挂满晶莹的泪珠,她断断续续的叙述起她的遭遇,没有一点的隐藏,提起寒江雪,她的紫眸中有一丝仇恨一闪而过,但青云却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他的神情有了微微的变化,蓝蝶儿却并没有注意到,只是沉浸在往事中。

        这夜,两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事离开,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沉闷,蓝蝶儿一夜不成眠,她整整责备了自己一个晚上,爹娘的血仇未报,她竟在这里安逸的享受起儿女情长,若是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很伤心,蓝蝶儿想到这里,翻身做起,就似被什么狠狠蛰了一口,心口隐隐作痛,窗外的雪原在明月的掩映下更显苍白寂寥,蓝蝶儿潸然泪下,暗暗起誓,一定要为爹娘报仇雪恨。

        第二日,蓝蝶儿推开门就看见青云站在门口,阳光洒在白雪上,有些刺眼,青云见到蓝蝶儿微微的笑了一下:

        “怎么眼睛发黑啊?一定没有睡好。”

        “是,昨夜我喝多了,说了很多胡话。”蓝蝶儿看着他,轻轻的说道。

        青云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认真的看着她说:

        “小蝶儿,无论你有怎样的往事,以后你都会有我,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蓝蝶儿望着他,如果是在昨夜之前,或许她会欣喜,此刻,却觉得满怀的凄凉。她苦笑,摇了摇头:

        “云,我背负着爹娘的血仇,又如何能够只顾自己的快乐?”

        “小蝶儿,我答应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帮助你,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我都会为了你去做,即使是我做不到的,只要是你需要我去做,我也会去做。”

        蓝蝶儿怔怔的望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青云轻轻揽她入怀,她娇小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的发抖。

        一个平静的冬天很快就结束了,风也变的格外温柔起来,千里雪原慢慢消融,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这日,蓝蝶儿正在请教青云如何更好的修习魔法,珍珠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看到蓝蝶儿与青云亲密的坐在一起说笑,板住了脸,狠狠的瞪了一眼蓝蝶儿,然后满脸堆笑的拉住青云,道:

        “云大哥,再过两天,就是我大哥的婚期了,你一定要去啊!我还想趁机把你介绍给我爹呢。”

        青云忙回答说:

        “我跟小蝶儿正在探讨武功,这件事,我们晚点谈。一会我去找你如何?”

        珍珠噘起嘴,他这一说,她更加不开心:

        “又是小蝶儿,她的事都比我的事重要!她算什么!”

        蓝蝶儿站起身,她心情很好,微微笑道:

        “云,我先走,你们先谈。以后再向你讨教。”说着向门外走去,青云也不留,只说:

        “好,那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去看你。”

        看到两人如此暧mei,珍珠醋意大发,大声说道:

        “蓝蝶儿,你算个什么东西,勾引云大哥,像云大哥这样的英雄,你也配!我跟云大哥

        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爹拥有玛法至尊的权力,只有我才……”

        “珍珠!”青云大喝一声,却来不及了,珍珠已经说的太多了,蓝蝶儿勃然变色,冷冷的盯着珍珠,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说什么?你爹是谁?”

        珍珠看到蓝蝶儿可怕的目光,心里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却仍嘴硬的说道:

        “我爹就是当今沙城的城主!怎么样,你怕了?你知道你无法跟我比,那你就趁早离云大哥远一些。”

        蓝蝶儿脸色惨白,转眼去看青云,青云走过来抓住蓝蝶儿的手:

        “小蝶儿。”蓝蝶儿重重甩开青云,美丽的紫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水,她浑身发抖,目光中透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蓝蝶儿又转头看着珍珠,青云从未见过她如此可怕的眼神,声音冷的像冰:

        “你说你是寒江雪的女儿?”

        珍珠被她的眼光震慑,一瞬间没有答话,蓝蝶儿不需要再听到任何回答,一切已经很明了,她转身冲出了房门,身后传来青云的声音,她没有停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个男人,这个说要好好照顾她一生的男人,这个宁可舍弃生命也要为她做一切事情的男人,突然变的陌生而遥远。不知道跑了多久,蓝蝶儿停在了茫茫的大漠中,不知该何去何从,这一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泪水模糊了视线,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爹娘的死,宁馨的背弃,微尘的不知所踪,青云的欺瞒……纷乱的在脑中盘旋,她无力的靠在一块孤石旁,看着天空中的猎鹰盘旋,心越来越冷。这夜,有人听到大漠深处传来飘渺的笛音,若断若续,幽怨哀伤……

        蓝蝶儿走后,青云的脸色极其难看,珍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偷偷的看着青云,她从未见过青云发这么大的脾气,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空气却似乎凝固了,珍珠小心的说:

        “云大哥,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这不怪你。”

        珍珠顿时笑逐颜开,亲热的走近青云,说道:

        “是啊,我也没有说什么啊,那个蓝蝶儿却像发了疯一样。”

        “珍珠,以后你不要再来流云山庄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的心里只有小蝶儿。”青云转过头看着珍珠,笑容瞬间凝固在她的脸上。

        “我!云大哥,那个蓝蝶儿有什么好,论权势,论才貌,论武功,我珍珠哪一点比不上她。”珍珠有些气愤的说道。

        “在我眼里,蓝蝶儿是最完美的女人,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你以后不要再来了。”青云冷冷的说道。

        “云大哥,为了那个女人,你要抛弃我?连到这里来看你都不许?”

        “这样对你是有好处的。”

        珍珠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幽怨的说道:

        “云大哥,我对你的情义,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也对你说的很清楚,我的心里只有小蝶儿。”

        青云站起身决绝的走出房门,屋里传来珍珠歇斯底里的哭声。

        (十一)

        玛法纪元三八三年,春。

        蓝蝶儿离开流云山庄后,一个人孤单的流浪在盟重,除了每日更加辛苦练功,剩下的时间就是打探沙城的消息。她的生活变的从未有过的简单,除了复仇,已经没有什么是重要的。那天在沙城外,她看到沙城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她知道,宁馨终是嫁给了寒石,她心底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突然想起了青云,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如珍珠所愿来参加宁馨的婚礼,虽然青云对她隐瞒了珍珠的身份,一方面说要为蓝蝶儿做一切,一方面却仍然与蓝蝶儿仇人的女儿交往,但她终是无法恨他。

        天气越来越暖的时候,蓝蝶儿的魔法也精进了不少,最高级的技能——冰咆哮,已经快练到终极了,只要练成了这个技能,她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高级魔法师,这些日子,蓝蝶更加辛勤的练功。这日,在阴暗的洞穴里,蓝蝶儿正全神贯注的练习冰咆哮,一道点燃的符咒冷不防的落在她的左肩,身上被砸的生疼,蓝蝶儿转过头,正看见珍珠仇恨的眸子,一只血骷髅举着厉斧站在珍珠的身后,蓝蝶儿与珍珠静静对立,两个人各怀心事,珍珠咬牙切齿的说道:

        “蓝蝶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跟云大哥在一起。”

        “是谁的死期还说不定呢,就凭你那几手暗算的功夫,想杀我恐非易事。”蓝蝶儿冷冷的答道。

        “哼,我看你蓝蝶儿就不顺眼,你这个妖女,蛊惑人心,勾引云大哥。”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恶毒。”

        蓝蝶儿举起手中的血饮,劈出一道雷电,珍珠不及躲闪,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与此同时,珍珠的血骷髅举起厉斧冲向蓝蝶儿,蓝蝶儿迅速的围绕着血骷髅移动,让骷髅无法辩清她的真正方位,几个回合下来,珍珠毕竟不是蓝蝶儿的对手,她转身跑出了很远,伸手取下右手一枚金黄色的戒指,扣在手臂上同样是金黄色的手镯中,大声道:

        “天人合一!”

        突然在蓝蝶儿的周围就出现了几个手握裁决的战士,他们是沙城中的绝顶高手,这一次被珍珠唤来对付蓝蝶儿,形势一下就变得对蓝蝶儿非常不利,蓝蝶儿毫无惧色,举起手中的血饮应战,几个战士合围,蓝蝶儿移动脚步,不让他们近身,自己却利用魔法师的远程攻击技能,个个击破。无疑她的战术是正确的,但他们的人很多,又并非等闲之辈,蓝蝶儿颇为吃力,突然一片毒粉扑面而来,蓝蝶儿抬起左手挡住面门,却被一个武士用裁决重重砍在左臂上,蓝蝶儿摇摇晃晃站不住脚,一瞬间,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和不甘,难道就这样死在珍珠的手下?难道是前世的债,要今世来还吗?瞬间的分神,珍珠又打下了一道符咒,正打在蓝蝶儿的前额,蓝蝶儿只觉头昏昏沉沉,但她清晰的知道自己慢慢倒在冰冷的土地上,隐约中听到珍珠的惊呼,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就在蓝蝶儿倒地的瞬间,珍珠接着发出了第二道符咒,而这一道符咒没有打到蓝蝶儿,却打在一个青衣男子的身上,珍珠想停已经来不及。来人正是青云,他冲到蓝蝶儿的面前,轻轻的抱起她,此刻蓝蝶儿已经不醒人世,几大高手围住了青云,青云握紧手中的裁决,划出一道美丽的半月,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退出几步,正欲攻击,却被珍珠喝住。

        “云大哥,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珍珠有些嗫嚅的问道。

        “珍珠,想不到你这样狠毒。”青云冷冷的说道。

        “我是在这里练功,碰到了蓝蝶儿,不想她什么都不说,就向我发起进攻了,无奈,我只好应战……”

        “够了!你不要再诋毁小蝶儿,为自己找借口了。”

        “云大哥,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啊。”珍珠泪眼婆娑的说道。

        青云不再言语,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抱起蓝蝶儿正欲走出重围,珍珠突然大声说道:

        “青云,我对你的情义你竟然丝毫不在意,那今天,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说着,几大高手又一次接近了青云,青云轻轻放下怀中的蓝蝶儿,轻轻的吻着她冰凉的红唇,随即挥动手中的裁决之杖,首先出手了,青云二十岁的时候,在玛法就几乎没有了对手,现在的刀法更加纯熟,几大高手合围却丝毫占不了上风,在先后伤了几大高手后,青云不再恋战,抱起蓝蝶儿冲出重围,一是因为持久战下去,他没有把握可以打赢,二是蓝蝶儿的伤势很重,恐怕无法坚持太久。看着青云飞速消失的身影,珍珠没有让人去追,却转身靠在墙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青云抱着蓝蝶儿飞快的奔出洞穴,他的内心很焦虑,竟浑然没有注意到大漠上有零散的魔族怪物,直到回到了流云山庄,才发现魔族怪物已经遍布全城,山庄也遭到了袭击,人类拿起武器抵抗着,但显然,魔族这次的进攻是有计划的,也不似那年秋天的那场试探性的进攻,在数量上就已多出了数倍,人类从最初的惊骇中清醒过来后,就团结在一起,共同抵抗魔族的进攻。青云冲进山庄,怀中的蓝蝶儿已是气若游丝,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身穿银白的幽灵战衣,他看到青云怀中满身鲜血不醒人世的蓝蝶儿,大吃一惊,迅速将青云让进房中,用道士特有的治愈术为她疗伤,勉强稳定了她的伤势,此人正是一年半年前离开的微尘。他在蓝蝶儿离开山庄后不久就来了这里,却得知蓝蝶儿已离开的消息,遂接受青云的建议留在山庄,一方面帮助青云管理行会,另一方面再慢慢打探蓝蝶儿的消息。

        “青云,小蝶儿的伤太重了,若不尽快救治,恐怕会……”

        青云沉重的点点头。微尘继续说道:

        “此刻魔族攻城,来势汹汹,山庄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随时都可能被魔族怪物包围。”

        “恩。现在我就带着小蝶儿离开,我想,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应该是越安全的。山庄里的事就交给你帮忙照料,击溃魔族就交给你了。”微尘有些犹豫,他放心不下蓝蝶儿,青云重重的拍了一下微尘的肩膀,道:

        “你要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小蝶儿,如果你不留下,山庄的人怎么办?”微尘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青云抱起蓝蝶儿冲出门,魔族怪物已经攻破了山庄的门,微尘带领几个兄弟将他们护送出城。一路上血流成河,魔族怪物的嘶吼,人类绝望的喊叫,交织在一起,这是魔族近百年来发动的规模最大的一次进攻,此刻,青云已顾不得这许多,现在惟一让青云牵挂的就是怀中的蓝蝶儿,他杀出重围,鲜血贱了满身。那夕阳竟也是血红的,诡异的在大漠尽头跳动……

        (十二)

        海浪随着轻风荡起层层微波,阳光温暖的照耀着,一个白衣女子赤脚走在细白的沙滩上,时而弯腰拣拾水中的贝壳,黑色长发掩映下一张娇好的面容略显苍白,她的唇角荡着浅浅的笑容。美好的阳光,美丽的人,就是一处美丽的风景。他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怜惜,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却有着过于复杂的经历,过去的记忆,或许忘却才是最好的,是的,她的确忘记了自己的过去,所以才会这样的快乐无忧,才会像现在这样有灿烂的笑容。她慢慢向他走过来,盈盈浅笑,一双紫眸妩媚中透着清澈,他的心微微的醉了。

        “师傅,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这样熟悉呢?”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想捕捉,越努力回想记忆却离她越远,她无奈的笑着问起他。

        “是吗?大概是因为你每天与我朝夕相处,我的行貌已深入你的思想了吧。”他淡淡笑着答道。

        “不对,那眼神似乎是前世见过的,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最近我常会这样恍惚。”

        “你的身体不好,需要好好休息。”他怜惜的看着她,目光中充满忧虑。

        是的,他的确忧虑,除了她孱弱的身体,还有她日渐恍惚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她恢复记忆,还是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师傅,你担心我吗?”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他,英俊洒脱,眉宇间却掩不住一股狂傲之气,只是这双充满柔情的眼睛,一次次叩响她心底模糊的记忆,她仍然是记不起,只是熟悉,熟悉,太熟悉。

        ……

        那天她在海边这座小屋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双熟悉的眼睛,她记不清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浑身都火烧火燎的痛,左肩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轻轻的挪动就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更可怕的是,她记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眼前这个人她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他是谁,一片茫然,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是谁?你又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他轻轻抚了一下她额前的长发,缓缓的说道:

        “你的名字叫蓝蝶儿,我们的村庄被魔族洗劫了,你就是被攻城的怪物咬伤的。”

        “怪物攻城?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那么我们的城市被魔族占领了?”蓝蝶儿用手按住头,想让头痛减轻些。

        “不,人类反击了,我们已经将怪物驱逐到它们该在的地方。”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整个城市都充满着血腥的味道,就连天空都红的像被血染过。那是一场人类的浩劫,虽然,最终魔族被击退了,但人类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么快就平息了吗?那我为什么会伤的这样重?”

        “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直到昨天深夜,人类才将魔族驱逐出家园。这是一场很艰难的战争,可以说是用无数人类的鲜血换回的暂时的平静。”他微蹙着眉,不愿再回想。

        “那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你没有去保卫我们的家园吗?”蓝蝶儿闭上眼睛,她感觉好累好累,战争,似乎离她很远,她已经记不起任何过去的事。青云的脸色不易察觉的变了一下,平静的说道:

        “你和我们的家园对我来说是同等重要的,家园可以重建,若是失去你,就是永远。”

        蓝蝶儿慢慢睁开眼睛,两行热泪滚了下来,眼前这个关心照顾他的男子,此刻正温柔的看着她,然而她却记不起他是谁。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能记起任何事任何人?”

        “你伤的太重了,慢慢会好起来的。”他抚去她眼角的泪痕,“你就叫我青云吧。”

        ……

        从蓝蝶儿醒来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青云对她的关心是非同寻常的,她无数次的试图回忆起他们的过去,都是徒劳。既然忆不起,那就索性不去想了,她喜欢跟青云在一起,过去对她都不在重要,青云带着他在海边看风景,拾贝壳;带着她在林中的空地放风筝;在开满樱花的树下静静的听她吹长笛。在她的身体慢慢康复的时候,他就开始指导她修习魔法,从最初的火球术到后来的雷电术,她的进步很快,现在她已经可以撑起一只淡黄色的魔法盾护身了,她灿烂的笑容融进咸咸的海风中,整个空气都快乐的在颤抖。也因了青云指导她修习魔法,蓝蝶儿就会时而称他做师傅。

        快乐的时光转眼就过去几个月了,这些天,蓝蝶儿的头会经常痛,时常恍惚的忆起什么,但当她凝神去感觉的时候,记忆却像断线的风筝,在瞬间挣脱,一切又恢复如常。就像今日,青云笑望她的眼神,又一次让她感到熟悉,她可以感觉到那笑容里隐隐的担忧。

        “我担心你,当然,我的确很担心你。”青云竟长长叹了一口气,蓝蝶儿从未见过他如此忧郁的样子,反而开心的大笑起来。

        “师傅,你忧郁的样子很好看呀。”蓝蝶儿快乐的笑着,跑过来轻拍青云的头,一边调皮的说道。

        他真希望时光永远在这一瞬间定格,永远再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是这样快乐的守着她,安稳的生活,远离喧嚣,远离血腥,远离战争,然而,他不能够,然而,他爱她,挣扎……

        “小蝶,嫁给我,我会用心去呵护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他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样,坚定的看着蓝蝶儿美丽的眼睛。

        蓝蝶儿愣了一下,这突兀的求婚让她措手不及,短暂的沉默,笑意就从唇边荡开,一朵红云飞上她的面颊,本来有些苍白的脸,此刻却妩媚生动起来,她垂下眼帘,轻轻的点点头,青云满心欢喜,望着眼前的可人,娇羞美丽,他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揽她入怀。

        (十三)

        婚礼就定在了八月十五花好月圆的日子,然而就在他们沉浸在甜蜜快乐的氛围中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变故,这变故,另他们不得不离开这座小木屋,回到他们远离的村庄。

        人类打败魔族之后,经历了几个月的重建和和平期,一切又恢复如常,在魔族攻击人类时空前团结在一起的人类又分崩离析了,人类之间的战争又开始连绵不断的爆发,各大行会都在网罗奇人义士,以期自己可以在混战中胜出。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蓝蝶儿和青云栖身的小屋来了一个人,此人手握一把龙纹宝剑,白色的幽灵战衣随风舞动,这个人出现在海边的时候,身着布衣的蓝蝶儿和青云正在海滩上捉螃蟹,蓝蝶儿银铃般的笑声飘在风中,那海风也格外的温柔起来。青云看到这个不速之客的一瞬间,唇边的笑容凝固了,继而他走向来人,拖住他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于是两个人就哈哈大笑着走回小屋,蓝蝶儿也欢天喜地的跟着跑回来,那人看到蓝蝶儿的一瞬,微微怔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被青云打断了,

        “她是蓝蝶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来人看着蓝蝶儿如花的笑颜,笑着点了点头。此人正是微尘,而蓝蝶儿已经完全忘记了他,青云跟微尘躲进小屋,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走出来,微尘看着蓝蝶儿,心痛的感觉瞬间漫上心头,青云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虽然小蝶儿记不起过去,但是现在的她很快乐幸福,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蓝蝶儿抬起头看着微尘,问道:

        “我们以前也是相识的吗?”

        微尘轻轻点点头,难过的转过身,便向青云辞行。蓝蝶儿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微微的发怔。

        当夜幕低垂,海面星光闪烁的时刻,青云对蓝蝶儿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在魔族攻击村庄之前,青云拥有绝世的武功,拥有自己庞大的行会,在人类纷争的玛法大陆上,他的部众分布在玛法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没有至尊的沙巴克城,他几乎拥有了世间英雄期望的一切,然而他厌倦,烦躁,只因他心里在挂念一个人,魔族洗劫人类村庄的时候,他将这个行会交给了出生入死的兄弟,带着受伤的蓝蝶儿消失在茫茫玛法,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今天,他们才寻到他的下落,所以今天才会在这片宁静的海滩上出现这个不速之客,他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青云回到行会,重振夕日雄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意图,就是趁这个混战的时机夺取沙巴克城,称雄玛法。

        试问天下英雄,又有几人不重权势?青云也是一个人,并且是一个不寻常的人,难道他不爱江山不爱权势?那他就不是一个男人。无疑,他是个男人,而且是顶天立地,响当当的男人。青云努力压抑的豪情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他本是一个英雄,又怎能与世无争?他心爱的女人就在他的身边,他要给她荣华,给她幸福,给她尊贵,他要带着她离开,去纷争的人群里去接受他们的顶礼膜拜,他相信,这一天不会遥远。

        蓝蝶儿静静的听着他的叙述,乖巧的偎在他的怀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在你的身边,我就感到安心和幸福。”

        青云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这个美好的女子,就是他的最爱,她就在他的怀中,或许她根本就忘记了人类纷争的残酷,或许在她的记忆中永远都是和平宁静,或许她根本不知道她所要面对的生活将是怎样的血腥,他爱她,他想给她永远的宁静,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就算他可以放下男人的豪情,魔族的进攻、人类的厮杀也终会蔓延到这片安静的土地上,他要给她永远的安稳和平静,只有一个最好的方法,就是称雄玛法。

        这一天,天空格外的幽深宁静,海浪轻拍岸边的礁石,星光满天,璀璨夺目,这是蓝蝶儿记忆中最美好的夜空了。

        (十四)

        青云带着蓝蝶儿来到苍月岛的小村。

        这是这个平静的海岛上惟一的村落,在几个月前魔族的进攻中几乎被夷为平地,如今却又是热闹非常,人类的复原能力和他们的忘性一样的伟大,刚刚经历过浩劫,此刻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变得微妙起来,表面繁华热闹,内里暗藏杀机,今天称兄道弟把酒欢歌的朋友,明天可能就是灭族的仇敌,人类的贪婪习性,决定了人类的分崩离析,有些时候,人类往往是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荣华,衣食无忧的日子不但没有得到人们的感激,相反,人人都开始觊觎别人手中的权势、珍宝、利刃,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等待时机,等待无疑是寂寞的,然而等待也给人们带来无限的希冀。

        青云之所以选择这个小岛,就是因为这里平静却不闭塞,青云回来的几天内,就已有很多曾经的部众闻讯回到他的旗下,流云阁的声势又日益浩大起来。与此同时,岛上一些小行会却神秘的消失了,没有流血,没有屠杀,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夜醒来,就从茫茫玛法大陆上消失了。人们困惑、不解,却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正因不知而感到恐惧,或许人类的天性就是如此,在恐惧袭来的时候,喜欢在强者的脚下寻找依托,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青云就征服了这座海岛。

        蓝蝶儿似是浑然不觉身边发生的事情,是的,事实上,海岛仍然像她初来时一样平静,像她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又怎能感觉到这里发生的变化呢?她依旧快乐的在海边漫步,去洞穴里练习魔法,在黄昏的村庄里,吹奏悦耳的长笛。她结交了很多朋友,常常与他们对酒当歌,交流练功的心得,她的朋友中,有人习魔法,有人习道术,也有人习刀法,每种武功各有千秋,一般是要按自己的体质和潜质决定修习的方向。

        青云陪在她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少,她知道他很忙,虽然她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从不曾想知道,只要是他做的事,她就都会觉得是对的,他不说,她也不会问。只是他们的婚期越来越近了,最近,蓝蝶儿的头也痛的越来越厉害,常常会在睡梦中惊醒,混乱的梦境,一旦醒来又丝毫都记不起。她有时候会感到莫名的烦躁,这一切,她都没有对青云提起,她心疼他的忧虑。就在一个宁静的黄昏,青云带着蓝蝶儿看海,他从身后环住她,轻吻她如瀑的长发,那淡淡玫瑰的味道另他沉醉,那天的海真的好蓝好美,

        “小蝶儿,我们的婚期就快到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风魔谷,那里有座姻缘神殿,传说得到那里月老祝福的人们会一生恩爱,直到白头。”青云无限向往的说道。蓝蝶儿转过身,明亮的紫眸像水洗过般晶莹,她的神情里也有无限的向往,青云握住她的手,将一只漂亮的戒指戴在她的手上,“你是我今生的新娘,你跑不掉的。”他笑着,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蓝蝶儿娇笑着撞进他的怀里,心底的甜蜜蔓延着,吞没了所有的烦躁。

        青云在这样的时刻还要与蓝蝶儿举行婚礼,颇令会里的兄弟感到不解,八月十五是攻占沙城的最好时机,那时防守最为松散,最容易奇袭成功。青云心里清楚,但他不想负了蓝蝶儿,也不想再一次失去她,她是他的最爱,他要江山,也想要美人,攻沙不必急于一时,这婚礼大事却不能有丝毫的含糊,一旦错过可能就是一辈子,他拿定主意,并已请会里的兄弟先行一步,去布置他们的喜宴,他要给蓝蝶儿最好的婚礼,没有任何干扰,只有幸福和甜蜜,为这,他做了层层部署,他不想有任何的差池。一切也如他所愿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十五)

        青云带着蓝蝶儿出发了,他们要途经盟重、毒蛇、比奇大城,然后才能到达风魔谷,沿途风景优美,繁华热闹。蓝蝶儿好奇的看着盟重土城热闹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们,或悠闲,或匆忙,虽然这里经常是黄沙漫天,却拥有玛法大陆上最多的人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里离权力的中心——沙巴克城,咫尺之遥。

        越过关卡,就是毒蛇山谷了,漫山的樱树,只可惜已过了樱花时节,谷中惟一的小村庄是个幽闭的地方,只闲散的居住着几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凡惬意的生活。就在经过山谷,看到漫山樱树的一瞬间,蓝蝶儿的头剧烈的痛了起来,她紧紧拉住青云的手,咬住双唇,她觉得眩晕,青云注意到她面色苍白,就拉着她坐了下来,蓝蝶儿闭起双眼,轻轻的喘息着,青云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山谷中除了鸟鸣虫吟外,别无他音,就这样安静的坐在一丛樱树下,蓝蝶儿缓缓的落下泪来,青云心疼的看着她,不知所措,这一路原本都是很开心的,即使在刚刚过关卡的时候她还像一只快乐的蝴蝶,怎么进了这山谷就……?

        “师傅,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蓝蝶儿轻轻啜泣着说,“我只是知道,这是我的故乡,我的记忆里还有一个女人,我想她就是我娘,但我记不起她的形貌。”青云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不明白蓝蝶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她的故乡应该在苍月岛,而她却从未在岛上说过有熟悉的气息,却以为这个陌生的村庄是故乡。

        “小蝶儿,你这几日怕是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前面就有个小村庄,我们去那里歇一晚吧。不要胡思乱想,宝贝。”青云拉起蓝蝶儿的手,走出山谷。

        到了小村庄,村里的人们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过多的兴趣,蓝蝶儿仔细的看着每个人,都觉得很陌生,人们脸上是一贯的慵懒和冷漠,这里并没有人认识蓝蝶儿,也从没有人听说过蓝蝶儿的名字,蓝蝶儿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太累而产生的幻觉,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就开朗起来,没有记忆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她可以安心的享受现在的快乐生活。刚刚走进山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掏空了,莫名的悲伤,莫名的眼泪,一切都似乎虚无缥缈,一切又都那么真实,只是心痛,没来由的,蓝蝶儿隐约觉得自己的过去是与痛苦相连的……这一晚,蓝蝶儿的情绪好了很多,她吃了很多,还叫着肚子饿,笑容又出现在她的脸上,青云也暗暗放下心来,或许他真的多虑了,蓝蝶儿的记忆是不可能恢复的。在那样的重创下,能够醒来已经是个奇迹。

        第二天,他们就出发来到了繁华的比奇大城,这里的商业非常发达,皇宫亦是金碧辉煌,只可惜这里只是一个空壳。比奇的国王,在早年魔族统治的时候,听命于魔族的首领赤月恶魔;如今,人类开始主宰自己的命运,国王就听命于沙城的城主,这似乎是个笑话,然而,在玛法大陆上,沙城就是至尊的城池,只因当年有位城主获得了一件稀世的武器,只要拥有他,就可以号令天下,正是这位城主带着人类将魔族赶出了人类的家园,后来,这件稀世武器又神秘消失了,但沙城的至尊地位却永久的保留了下来。如果说在魔族统治的时候,比奇城的国王算是一个傀儡的话,那么现在他连傀儡都称不上,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皇宫内院,就如寻常百姓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穿过比奇城就到他们此行的终点了,风魔谷。

        风魔城里居住的是被人类教化过的魔族,他们穿人类的衣裳,说人类的语言,他们分布在城里,守卫城池,经营店铺,除了形貌还保持着魔的特征外,已与人类没有太多的分别。到达风魔谷的这日,已经是八月十三了,月亮将圆未圆,这夜,蓝蝶儿站在风魔的城墙上,城外此起彼伏的传来魔族尖利的嘶叫,像一种神秘的召唤,或许,他们在召唤城中被人类奴役的同伴,然而这种召唤已经持续了近百年,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进展,就在半年前魔族对人类的大进攻中,这些人类教化的魔族将锋利的牙齿和利爪伸向了同伴们的胸膛……人类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魔族被击退了,但它们的召唤并未停止。蓝蝶儿在这夜,听着魔族的嘶叫,吹了整晚的长笛……

        (十六)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到风魔城的时候,魔族的嘶叫停止了,蓝蝶儿的笛音也在那一刻停止了,清晨的凝露在阳光中晶莹剔透,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蓝蝶儿走出风魔城,来到城边的树林中,有零零散散的魔族怪物向她发起进攻,她举起手中的血饮,施放出一排排火墙,很快就击退了这些不成群的魔族怪物,蓝蝶儿的心里有些烦闷,自从她练成冰咆哮这种最高的技能后,魔法就再没有进展了,她无法练就冰咆哮更强的威力,与这半年修习的过程相比,这段时间她只是在原地踏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很努力,但她就是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她还没有足够强大就停滞不前了。

        “小蝶儿,在想什么?这么早就跑出城来了。”青云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青灰色的战神在阳光下更加眩目。

        “我整晚都睡不着,天一亮就出来了。”蓝蝶儿转身靠进他的怀里,只有他的怀抱能让她觉得安心,她幽幽的继续说,“我有一个困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魔法不再进步了。我很努力,可是……”

        青云怜惜的看着她,而她的眼中满是不解,求助的看着他。青云伸出双臂环住她:

        “可以使用冰咆哮已经很好了,你已经足够可以保护自己,不必再辛苦的练下去了。而且,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可是,我这半年进步都很快,别人用两年时间才能修成的魔法,我这半年都已经学会了,我以为,我可以有更大的造诣呢。我很不甘心。”蓝蝶儿眨着漂亮的眼睛不情愿的说。

        青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前的蓝蝶儿让她想起从前的她,也是这样的争强好胜,这样的不肯服输,从前的她有着过人的天分,可是自从那次重创之后,她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她永远都回不去了,她还不知道,即使她再努力,也不会有任何的进步了,这已经是她的极限。青云正在想该如何告诉她,蓝蝶儿却已觉察到他的犹豫,

        “师傅,你不高兴吗?如果你不想我再练习,那我从此就再不练习了。”

        这个女子,这个美好的女子,这个他爱的美好女子,也同样深深的爱着他。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小蝶儿……”青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蓝蝶儿敏感的看着他,“你曾经是个天资很高的魔法师,你拥有强大的魔法,自从上次的重创后,你的魔法完全消失了,只能重新练起,但你孱弱的身体,决定了你不可能再拥有顶级的魔法。”

        青云说完这些,目不转睛的看着蓝蝶儿,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了眼中所有的神情,片刻,她抬起头笑容满面的看着青云,

        “这样很好,那我就不用辛苦练功了。而且你也不可以丢开我不管,那样你就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保护我。这给了我多好的一个理由天天缠着你。”她调皮的翘起唇角,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男人就是太容易被女人的表象所蒙蔽,女人几句撒娇的言语,就让男人忽视了它们背后真正的涵义,忽视了女人真正的感受,青云这样一个英雄,或许他的武功盖世,他的智谋超群,然而在这个他心爱的女人面前,却显得太粗心大意了。蓝蝶儿的话在他心里温柔的缠绕,他感觉到她的爱,她的缠mian,她的依恋,这一切都是他喜欢的,他却忽略了,一个人即使丧失记忆,她骨子里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无疑,不能修成顶级的道术,对蓝蝶儿而言,是个不太容易放的下的心结,然而既然是无力改变的,那么她就不想让心爱的人为她难过,心里有浅浅的阴霾,脸上却挂着最灿烂的笑容。这就是女人,天生的伪装高手。

        青云牵着蓝蝶儿的手,这一刻是幸福甜蜜的,他们在清晨的阳光中、在洒满露珠的树林中散步,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这一刻是远离喧嚣,远离纷争,安静而愉快的。

        “小蝶儿,一位故人送给你一件礼物,一件非常美丽的嫁衣,你一定会喜欢。”青云高兴的说着,拉着蓝蝶儿回到城中的客栈。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漂亮的衣裳,鲜红的底色,镶着金色的文饰,精致的剪裁,细软的面料,蓝蝶儿一见就非常喜欢,忍不住伸手去抚mo,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了上来,她轻轻穿起这件衣裳,竟感觉到体内的魔力随着经脉快速的流转,她忍不住发出一道冰咆哮,竟吃惊的发现那道冰的威力几乎超越了极限,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青云,目光中透着欣喜,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用力的按住头,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变的急促,意识开始恍惚……阴暗的墓穴,遍地的尸体,血流成河……一个男人忧郁的眼神……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阳光照耀下开满了山谷的樱花……呼啸的冰,燃烧的火,迎面砍下的怒斩……接着,几个武士成合围之势……一个花衣女子点燃的符咒……蓝蝶儿跌倒在地上,不醒人世。

        再醒来的时候,阳光刺眼的闪烁着,蓝蝶儿直起身,平静的问道:“那件衣裳是怎么来的?我触到它的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奇怪的景象。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从未经历过的。”

        “小蝶儿……你……”青云看着她忧虑的说道。

        “不错,我想起我是谁了,我记起了过去的一切。”蓝蝶儿忽闪着眼睛,平静的有些异样,“我只想你告诉我,这件衣裳的来历。”

        青云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他该开心还是该悲伤,蓝蝶儿恢复记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现在还说不清。他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恢复了记忆,就没有什么是可以再隐瞒她的,他沉吟了片刻,说道:

        “有一位故人,或许你现在想看到他。”青云让进一位须发白眉的老人,蓝蝶儿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旧时家中的老总管,江城子。

        “江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蓝蝶儿看见故人,万般滋味缠上心头。

        “小蝶儿,我离开苍月岛后就来到了风魔城,这几年我一直在这里,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事吗?”

        蓝蝶儿轻轻的点头。

        “现在,我已经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我就一件件说与你听。现在你大概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衣裳的来历。”江城子缓缓的问道:

        “你刚刚触摸到那件衣裳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

        蓝蝶儿就将刚刚经历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江城子。江城子微微的点头,接着说道:

        “那件衣裳原本是黑色的,因为被主人和仇敌的鲜血浸透而变成了鲜红色,它的主人是个拥有强大魔法的美丽女子,在一次与仇敌的对峙中战败了,在她的最后一刻,她本能的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反击,她手中那把稀世的龙牙碎了一地,与浸满鲜血的衣裳融合……后来,我和你爹发现了她,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死,而这件衣裳就穿在她的身上,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那个女人流了太多的血,她终是死在了你爹的怀中。不错,你大概已经猜到了,那个女人就是你娘。我们带着她的尸体离开了那个阴暗的决战之地,那件浸满鲜血的衣裳却变得越来越鲜艳,你爹去攻沙的时候,把这件衣服留给了我,那时候这件血衣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也注意到了这件衣裳的不同寻常。后来,我带着这件衣裳来到了风魔,慢慢的,我发现这件衣裳不但融进了你娘强大的力量和寒江雪的鲜血,还融进了龙牙的神奇魔力,成为一件罕世的极品,不但有璀璨夺目的颜色,还有极高的防御力,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件衣裳会给穿上它的人,带来强大的魔力。看来我还忽视了一点,就是它会召唤自己的主人,没想到,你触摸到它的时候,它不但把你娘的经历传述给你,也将你失忆前最后的记忆传述给你。我想大概是因为……”江城子突然转开话锋,“我曾让很多人看过这件衣裳,除了少有的华美,没有人觉得它有什么特殊。”

        眼泪顺着蓝蝶儿的面颊划落,突然恢复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乱成一团,这件美丽的嫁衣每一个缝隙都是雪芙的鲜血凝成的,她想起来了那场血战,想起了那把举世无双的怒斩,想起了野暮痛失爱妻失神的眼睛……

        “小蝶儿!”青云握住她的手,很冰。

        蓝蝶儿想起江城子临行前曾经说过的那桩怪事,就问道:

        “那江叔叔,你说过当时在墓穴中只留下了女人的尸体,那是怎么回事?”

        青云听到这里,也不禁变色“啊”了一声。

        江城子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凝重:

        “大约是四年前,玛法大陆上传闻黄泉教主将带着一件稀世的神披出现,你娘也正是为了这件神披才死在寒江雪的手中,恐怕,谁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神披根本就不存在,只是魔族的一个弥天大谎,它们的目的就是让人类自相残杀,然后……”江城子微微蹙起了眉,神情更加凝重,“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那些在黄泉墓穴中战死的人,他们的尸体都神秘消失了,当时出现的黄泉教主只不过是一个替身,真正的教主在人类都离开后才带着部众出现,他带走了所有男性人类的尸体,后来,我在一处隐蔽的墓穴中,发现了这些尸体,只是……他们都变成了一堆腐肉,身上的皮都被剥掉了。”

        蓝蝶儿和青云惊骇的看着江城子,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后来,我发现这些不翼而飞的人皮被缝制成一件衣裳,浸泡在融入水晶矿石的血池中,用武士的体魄锻造高防御,用人类的鲜血着色,用紫水晶获得高魔力,这才是真正的法神披风,在此之前根本不存在。所谓神披,其实是用人类的皮肤缝制,用人类的鲜血浸染的,魔族跟人类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它们已经变的越来越聪明,已经学会了利用人类的弱点。”

        说到这里,没有人再说话,每个人都在想着这件可怕的事情。联想到魔族越来越频繁的攻城,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沉重……

        “我现在很累,只想好好休息一下。”蓝蝶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青云和江城子就掩了门出去了。

        突然恢复的记忆和江城子离奇的叙述,沉重的令蓝蝶儿透不过气,一会儿为人类的前途感到担忧,在这样的时候觉得自己太过于渺小,她不知道她可以为人类做什么,一会儿又想起自己的深仇大恨,压抑的感觉无法遣散。只有想起青云,才能让心灵温柔起来,这个男子,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非同寻常的对她好,他有盖世的武功,有庞大的行会,有无数美丽的女子追随,却单单迷上了她这样一个孤独狂傲的女子,当她将自己的身世和仇恨告诉他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忧虑和心痛,正因为这忧郁的只属于她的眼神,另她迷醉了,她承认自己是爱他的,从来没有那样深爱一个人,可是她的心里还有对寒江雪无限的仇恨,一天不能熄灭这仇恨,就一天不能安心的生活,仇恨令她离开了青云,心里充满悲凉和绝望,仇恨让她失去爱的权利……那场与珍珠的血战,她败了,她的左肩留下了深深的伤痕,那根本不是被魔族攻城的怪物咬伤的,魔族攻城的那个黄昏,正是珍珠对她下杀手的那个日子……青云对失去记忆的她隐瞒了这一切,他又一次对她隐瞒了她应该知道的一切,对青云隐瞒珍珠真实身份的事情,蓝蝶儿早已原谅了他,毕竟青云认识珍珠在前,那么对这次的隐瞒,又如何能怪罪他?他只是爱惜她,不忍心她再受伤害而已。

        抚mo着左肩深深的伤疤,这是寒江雪的好女儿所赐,对寒江雪的仇恨更深了一层,魔族对人类的威胁,突然变的离她很遥远,前尘往事,无限伤怀。

        (十七)

        天空飘起了细雨,盟重土城依然的繁华热闹,蓝蝶儿心里是阴郁的,就在婚礼的前夜,她离开了风魔城,离开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突然恢复的记忆另她措手不及,她无法坦然的面对发生的一切,天意弄人,蓝蝶儿陷入深深的困惑中,对青云的深深爱恋,对寒江雪的刻骨仇恨,在她的心里翻腾争斗,爱与恨,情与仇,究竟孰重孰轻?究竟该何去何从?心乱如麻……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带着血衣,离开了风魔城,仇恨像深深的海水,吞没了她心中所有美好的情感。她心里充满了对青云的愧疚,是她负了他,可是,她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就无法给予青云最好的爱,对于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如果不能给他最好的,那么,她宁愿让他经历短暂的痛楚,然后开始一段新的幸福。她相信,她所不能给予青云的,会有个更美好的女子可以给予。

        蓝蝶儿来到盟重土城已有几日了,阴冷的雨另她颇为烦闷,她斜依在一颗柳树下,冷冷的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突然,一袭金色战神落入她的眼中,她的眼睛泛起寒光,铁灰色的怒斩依然挂在他的肩上,他依然那么嚣张的走过街面,躲在远处的人们投来羡艳敬畏的目光,怒斩是玛法大陆上的神器,而他是惟一的拥有者,他就是至尊的沙巴克城的城主——寒江雪,虽年过不惑,却依然拥有强健的体魄,旺盛的精力。看来,三年前的血战并没有给他致命的打击,而野暮却为此付出了生命,以野暮的精深魔法,尚且赢不了他,现在,蓝蝶儿平庸的魔法又如何能够胜的了他?

        一个美貌的柔弱女人,并不可怕。

        一个充满仇恨的美貌柔弱女人,却是非常危险的。

        蓝蝶儿正是这样一个女人。

        寒江雪经过药铺的时候,顺便买了几只金创药,刚刚走出药铺,一个白衣女子就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唇角沁出鲜血,目光慌乱的望着他,

        “救救我,我被人下了毒。”白衣女子无力的说道。那哀哀的眼神,楚楚可怜的望着他,这个叱咤玛法的武士,心如磐石,此刻,却在蓝蝶儿的眼中看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寒江雪心头不禁一震,伸手扶起她,带着她离开了药铺。就这样简单,蓝蝶儿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她得到了接近寒江雪的机会,既然有了开始,她就会好好把握时机,她告诉寒江雪自己叫蓝蝶儿。一个美丽女人想得到一个男人的欢心或许并不是一件难事,更何况这个美丽的女人不但冰雪聪明、柔情万种,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气息与寒江雪是那么的相似。两个人走到安全的地方,寒江雪就欲离开,蓝蝶儿却突然落下泪来:

        “我爹娘都已经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这倒也罢了,我娘偏偏又留给我一件玛法罕见的魔衣,有人觊觎我的魔衣,这段日子,我都是生活在恐惧中。”

        寒江雪听到她提起魔衣,心头不禁动了一下,遂问道:

        “魔衣?”

        “是。这件衣裳是魔法师的宝物,它不但比普通的魔法长袍轻盈,还有普通魔袍所无法比拟的防御,更重要的是可以给穿上它的人带来更高的魔力。”

        寒江雪的眼中泛过一道欣喜,蓝蝶儿望了他一眼,哽咽着说道:

        “我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又怎么能保护我娘留下的宝物。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惟一一件遗物。现在,茫茫玛法竟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你若是不弃,就先跟我去沙城吧,那里总会安全很多。”

        这句话正中下怀,蓝蝶儿擦干眼泪,露出灿烂的笑容,欣喜的说道:

        “那就多谢寒城主了。”

        她跟着寒江雪回到了沙城。或许寒江雪永远也想不到,蓝蝶儿为了接近他,自己饮了剧毒的食人花。

        来到沙城,城中富丽堂皇的宫殿,却让蓝蝶儿想起了三年前血腥的杀戮,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寒江雪敏锐的看到她的变化,问道:

        “小蝶儿,不舒服吗?”

        “恩。有点头痛。”蓝蝶儿支吾着说道,心下不免一惊,寒江雪太聪明,太敏感了,如果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前功尽弃,她暗暗告诉自己要加倍的小心,小心的隐藏起所有的情绪。

        来到沙城的第二天,蓝蝶儿就见到了宁馨,宁馨惊讶的说不出话,蓝蝶儿却只是平静的对她点了点头,寒江雪看到宁馨的表情,就问道:

        “你们认识吗?”

        “哦,是的,两年前我们在盟重相识,还在一起喝过酒,后来就失去了联系,只听说她嫁给了沙城的少主。”蓝蝶儿接过寒江雪的话,微笑着说,走过去拉住了宁馨的手,

        “好姐姐,还记得我们曾经在客栈一起喝酒吗?”

        宁馨回过神来,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寒江雪笑道:

        “既然你们认识,那就让宁馨带着你在这里四处转转吧。”

        寒江雪看起来心情很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宁馨楞了很久,她知道蓝蝶儿到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但她绝不能当面揭穿她。她和蓝蝶儿并肩走在洒满阳光的路上,恍惚间似乎回到了过去。

        “你来这里为什么?”宁馨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你可以来这里,我为什么就不可以?”蓝蝶儿冷漠的说道。

        “小蝶儿,不要用这样的话来激我,寒江雪是你的仇人,你怎么会……”

        “请你说话注意些,什么仇人?你想挑拨吗?”蓝蝶儿斜睨着宁馨,顺手折断手中的百合,扔在地上,宁馨看着被碾碎的花瓣,一时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

        “你认识的蓝蝶儿早已经死了,以后请不要再以为你很了解我。如果不是必要,我也不希望再跟你有任何瓜葛。”蓝蝶儿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宁馨看着蓝蝶儿毫无表情的面孔,觉得非常陌生,心想蓝蝶儿一定是在怪她嫁给了寒石,便不再多言。一路沉默的走回蓝蝶儿的住处,离开的瞬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蓝蝶儿,却看见一丝伤感从蓝蝶儿的眼中一闪而过,一瞬间,宁馨觉得心疼,正欲说什么,蓝蝶儿已经重重关上了房门。

        (十八)

        这日,寒江雪在房中小憩,听见有人轻叩房门,来人却是蓝蝶儿。让进屋来,寒江雪首先开口问道:

        “来这里也有几日了,可还习惯吗?”

        “恩,这里很好。”蓝蝶儿微笑着答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你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寒江雪豪爽的笑起来。

        “我娘曾经教诲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蓝蝶儿唇边挂着微笑,却打开了手中的包袱,“寒城主可还记得我曾经提到过的魔衣?”

        听到魔衣两个字,寒江雪的眼睛发亮,点头道:

        “记得。”

        蓝蝶儿微微一笑:

        “承蒙城主收留之恩,我蓝蝶儿无以为报,就将这件衣裳送给城主以示感激。”

        “你太客气了。”寒江雪嘴里客气着,却忍不住转过眼去看蓝蝶儿手中的包袱。蓝蝶儿伸手将魔衣拿在了手里,一瞬间,房间都似乎被照亮了。这件魔衣,就是雪芙留下的血衣。寒江雪也被衣裳的华美吸引,但这件衣裳除了美丽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并且是件女衣,心下不免有些失望,从前听蓝蝶儿的描述,他竟以为是传说中的法神披风,现在想来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孤零零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件传说中的神披呢?寒江雪不禁摇头笑了笑,蓝蝶儿看在眼里,遂问道:

        “寒城主,你不喜欢这件衣裳吗?”

        “很漂亮的衣服,但看起来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啊。”

        “只要有人穿上它,人们就可以感觉到它的神奇之处。”蓝蝶儿认真的说道。

        寒江雪忍不住用手抚mo了一下,有一种厚重的感觉穿过皮肤,无意中触碰到金色的文饰,指尖竟似被蛰了一下,本能的抽回手,却没有任何伤痕。寒江雪这才有些相信蓝蝶儿的说法,这恐怕并不是一件寻常的衣裳。有心据为己有,又觉得以自己的至尊地位不好以这种方式取得,更何况还无法确定这件衣裳的神奇之处究竟在哪里,遂笑道:

        “果然是件好衣裳。”

        “那您是笑纳了?”蓝蝶儿欢喜的说道。

        “这个我不能收。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我身为长辈,怎么能收对你有特殊意义的礼物呢?再说,我称雄玛法,拥有无数奇珍异宝,我又怎会贪慕你这件家传之宝呢。”寒江雪一脸的严肃。蓝蝶儿望着他,没有说话。片刻,抬起头说道:

        “既然城主这样说,那我就先代您保管,有合适的机会……”蓝蝶儿话没说完,就有一个人闯了进来,大声的叫道:

        “爹!”

        此人正是寒江雪的女儿珍珠,进门看见蓝蝶儿不免吃了一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转身面对蓝蝶儿,厉声喝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待蓝蝶儿回答,举起手中青白的银蛇撒出一片红色的毒粉,蓝蝶儿轻轻的转身避开,珍珠点燃一道符咒就欲向蓝蝶儿砸去,蓝蝶儿瞬间移到珍珠的身边,扣住了她的手腕,长长的指甲在珍珠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印记,蓝蝶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珍珠,寒江雪喝道:

        “住手!不要胡闹!”两个人都停了手,蓝蝶儿发丝上沾着红色的毒粉,这种毒只要遇到伤口就会毒性发作,降低防御,却不会危及生命,是道士最常用的一种毒粉。

        “爹,你看她欺负我。”珍珠挽住寒江雪的臂弯,撒娇的说道。

        “明明是你先动手,难道爹看不到吗?”

        “爹,她以前就欺负女儿,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珍珠噘起嘴,生气的说道。

        寒江雪转过身对蓝蝶儿说:

        “我这个女儿一向娇纵,你要见谅啊。”

        蓝蝶儿微微一笑,道:

        “没什么,我们以前有点误会。我也有得罪之处。那我就先告辞了。”蓝蝶儿抱起桌上的魔衣正欲离开,却被珍珠挡在了门口。

        “这样就想走?”

        “珍珠!”寒江雪喝道,珍珠乖乖的让开了,却看见蓝蝶儿怀中的魔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心里很是喜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也不敢造次。看着蓝蝶儿消失在回廊外,寒江雪对珍珠说道:

        “你跟她有什么仇?”

        珍珠就将从前跟蓝蝶儿的恩怨细细说给了寒江雪,寒江雪倒不以为意。珍珠想起了蓝蝶儿怀中的魔衣,问道:

        “爹,刚才那件是什么衣服啊?好漂亮啊。”

        寒江雪沉吟了片刻:“那是一件不同寻常的衣服,是专门为魔法师设计的。”

        “爹,我喜欢那件衣裳。”珍珠缠住寒江雪。

        寒江雪爱怜的看了一眼珍珠,笑道:

        “我的宝贝女儿,你想要什么,爹没有给你啊。只是这件衣裳,有些特别,这个女子也有些特别,你不要轻举妄动,容我再仔细想想。爹答应你,早晚会把那件魔衣送给你。”

        (十九)

        秋风扬着沙尘,天空有些昏黄。

        盟重酒馆。

        一男一女坐在临窗的桌前,默然良久。男人首先开口说话了:

        “这两年,你还好吗?”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眼圈就微微的有些红了,

        “当初,我太任性了,我并不知道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离开你之后,我才明白,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好。”

        男人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

        “现在我才明白,当初,我爱的并不是那个人,而只是他的权势和富贵,现在,我拥有了万人景仰的地位,享受着荣华富贵,但又能怎样呢?吃腻了山珍海味,看厌了奇珍异宝,我的心却越来越空洞了。”女人幽幽的说着,抬起手,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痕。

        男人突然觉得很心疼,却只是淡淡的问道:

        “他对你好吗?”

        女人苦笑了一下:

        “他对我好。但是他同样对很多其他的女人好。”

        男人和女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喝酒。片刻,女人开口问道:

        “这两年,你可好吗?我……对不起你!”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

        “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自从你走后,我已经分不出何为好,何为坏。”

        女人的泪顺着面颊滑落,滴落在面前的酒中。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过了良久,男人问道:

        “这次你叫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女人擦干泪痕,正色说道:

        “是的,这次我约你来,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这件事是关于小蝶儿的。”

        “小蝶儿?”男人失声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在沙巴克城。”

        “沙城?她怎么会在那里?那里很危险,她……”男人一口气说出这些话,却见女人哀怨的看着他,停住了话头。

        “她现在还好,只是,她随时都会碰到危险。寒江雪对她已经有些怀疑,最重要的是,他想得到小蝶儿的那件魔衣,你知道那件衣裳吗?”

        “是的,我听江叔叔说过。”

        “所以,你应该知道小蝶现在的处境。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女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了男人,男人打开卷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你怎么得到的?”

        “怎么得到已经不重要了,寒江雪已经听说有人要攻城的消息,有了这个,你们应该可以攻下城池。”

        “那你……怎么会?如果沙城被攻破了,你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女人苦笑了一下,

        “现在顾不了这许多了,小蝶儿随时都会有危险,当初,我背弃了她,就算是我赎罪吧。明日就是寒江雪的寿辰,是很好的时机,当然,他也会加以防范。”

        “你本不必这样的。”

        “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你们得到了城池,希望你们可以放过寒石,我跟他毕竟夫妻一场。”女人有些伤感的说道。男人点点头,亦是满怀的伤感。

        女人正是沙城的少夫人宁馨,男人则是从小与她青梅竹马的微尘。

        这天的落日红的有些妖异,蓝蝶儿站在沙城的城墙上,望着城外绵延千里的大漠,看不到尽头,大漠无声,更显荒凉,城里城外竟是天壤之别,有那么一瞬间,蓝蝶儿想起了风魔城外嘶叫的魔族怪物,它们被人类驱赶到阴暗的洞穴中,然而它们仍然虎视眈眈,它们仍然在等待时机,只要还剩下一个魔族,它们就会繁衍生息,就永远不会停止同人类的战争,只因为它们是魔,永远不可能成为人!那么人与人之间呢?可以尽释前嫌,坦然相处吗?不,不可能。人类的贪婪、狭隘决定了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是无法完全消解的。蓝蝶儿抽出长笛,慢慢吹起来,浑然不觉寒江雪已经站在了身后,悠悠笛音飘进浩淼的大漠中,被无声无息的吞没。

        “小蝶儿,有心事吗?”蓝蝶儿缓缓放下长笛,垂下眼睛,

        “没有。”

        随即又抬起头问道:

        “明日你的寿宴可准备好了?听说你邀请了各路英雄前来庆贺,难道,你就不怕他们里应外合,趁机攻取沙城?”

        寒江雪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对抗我,还有成功的机会,可惜,我知道他们只是一盘散沙,各大行会互不买帐,能给我这个老脸,说明,他们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

        蓝蝶儿看着这个叱咤玛法的武士,却无法看透他心中真正的想法。他狂妄、嚣张,却不至于无知到无视潜在的危险。

        寒江雪转而对着蓝蝶儿说道:

        “你很像一个人,我一直想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雪芙的女人?”

        蓝蝶儿的肩膀微微抖了起来,他竟然会在她面前提起雪芙,仇恨之火又在心中熊熊燃烧起来,她稳住心绪,平静的说:

        “我听说过这个女人,据说曾是一个拥有强大魔法的魔法师,后来在夺宝的时候,被仇人杀死了。”

        一丝淡淡的伤感,在寒江雪的眼中一闪而过。

        “你只是知道她而已吗?呵呵,你跟她长的很像,简直就像一个人,我还以为你们必定有不寻常的关系。”

        “不。我只是听说过而已。那么你对她很熟悉吗?”蓝蝶儿冷冷的问道。

        “我们是故交。”

        蓝蝶儿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冷过,仇恨又一次袭上心头,他杀死了雪芙,杀死了野暮,还竟敢说他跟雪芙是故交,好一个故交!

        (二十)

        沙巴克城皇宫。

        皇宫中富丽堂皇,烛光摇曳,四根龙柱漆着金漆,熠熠生辉。巨大的玻璃吊顶悬垂在宫殿的正中央。

        寒江雪的寿宴热闹非常,各大行会的领袖都前来祝贺,对于有些行会而言,道贺是假,探听沙城的虚实才是真,人们寒暄着,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话,对今日的主角寒江雪更是赞不绝口。寒江雪春风满面,与各路英雄把酒欢言,宁馨和寒石相偎相依,人们便称赞她们天造地设,男才女貌。一派详和喜庆之气。

        沙巴克城外。

        清晨的阳光明晃晃的闪耀着,深秋的湛蓝天空,衬着金黄色的叶片,猎鹰在空中不停的盘旋。青云带领流云阁的众兄弟,在离沙城一里外的沙漠中停驻下来,远远观望着沙城的境况。沙城城墙上站满了弓箭手和魔法师,城门紧紧的关闭着。

        “看来寒江雪果然是有准备的。”微尘望着沙城说道。

        “恩。不过寒江雪正忙于应酬,我们抓紧时机。”青云青灰色的披风在秋风中飘动,“先强攻。”

        青云率领部众冲向了城门,喊杀声惊天动地,城墙上的弓箭手射出成千上万只弓箭,魔法师在城门口点燃一排排火墙,只要有人接近,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过了盏茶功夫,攻城的战士丝毫无法靠近城门。双方对峙着,青云抚身对微尘耳语,微尘点点头,带着一队部众离开了城门。

        微尘带着几百兵士悄悄绕到了沙城的后墙,这里有一个秘密的入口可以直抵城内,进入密道,里面竟无人防守,看来这里的确是非常隐秘的地方。黑暗的密道中寂然无声,偶尔从地下钻出几只僵尸,被潜行的部队剁成了碎泥。这些僵尸本是矿场中的矿工,在一场矿难中全部遇难,后来被黄泉教主注入气息,成为僵尸,被魔族所用。每一百年黄泉教主复生的时候,成千上万只僵尸就会同时苏醒,他们无处不在。微尘暗暗思忖,这僵尸的苏醒就证明了黄泉教主一定还没有被人类杀死。进入第二层密道,更加黑暗,黑暗中似乎潜藏着千军万马,走近,除了浓重的黑暗又无他物,这里的气氛异常的诡秘,阵阵寒气侵袭着人们。

        沙城中的兵士都囤积在城门,以防城门被攻破,却不料在城中突然杀进一队人马,一时乱了阵脚,青云看到沙城城墙上的魔法师突然改变了施放魔法的方向,知道微尘已成功进入到城中,遂率领部众强攻城门,里外夹攻,很快攻破了城门,沙城内外顿时血流成河。

        皇宫内。

        蓝蝶儿穿着那件被鲜血染红的魔衣出现在门口的瞬间,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白皙的面庞裹在红色的魔衣中,更显娇媚,魔衣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柔和的红色,衬着金色的纹饰,飘飘的裙摆,随风而动,而这件衣裳也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自然而然的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女人们艳羡,男人们惊叹。珍珠的眼睛几乎无法转开,寒江雪看了珍珠一眼,示意她不要太过表露情绪。蓝蝶儿浅笑着,随着丝竹翩翩起舞,鲜红的魔衣随着她玲珑的身影舞动,人美,衣亦美,座上诸位看的目瞪口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这件血衣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后世称之为“霓裳羽衣”。

        蓝蝶儿曼妙的舞姿,赢来一片喝彩,她从厅堂中央一直舞到寒江雪的面前,寒江雪微微发怔,越发觉得这个女子跟雪芙是如此的相似,正沉思间,蓝蝶儿轻纱般的衣袖拂过他的面庞,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晕沉沉,蓝蝶儿俯身笑望他的脸,竟已近的触手可及,那妩媚的笑容,钩魂的眼神,竟带着几分诡异,一瞬间,寒江雪幡然醒悟,可惜,已经晚了,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满座前来贺喜的人们都大惊失色,只因这件事太意外了,从红色霓裳出现的那一刻起,人们的感觉就出现了极大的误差,这些有着敏锐直觉的英雄们,从一开始就被一种火红的温柔所包围,以至丧失了应有的警惕,还在沉醉,这柔情却突然幻化成残酷的现实。宁馨失声叫道:

        “小蝶儿!”

        寒江雪倒很平静的看着蓝蝶儿,

        “你为何要杀我?”

        “因为我恨你!”蓝蝶儿冷冷的说。

        “我与你并无仇怨,你……”

        “你杀死我娘,又害死了我爹,我与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真的是雪芙的女儿?”寒江雪惊道。

        “不错,我就是野暮的女儿,我娘就是你的故交雪芙。”蓝蝶儿嘲讽的说道。

        “我并不想杀死你娘,我与她的确算是故交。当时在墓穴中很昏暗,又隔了那么多年没有见到她,等我知道是你娘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是错手杀了她,我一直很悔恨。”

        “那你杀死我爹呢?也是因为没有看清吗?”蓝蝶儿轻蔑的说道,“从前我一直认为你算是个英雄,没想到你这么贪生怕死,编这样的谎话。”

        寒江雪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我一直就有些怀疑你的身份,世上不会有那么相象的两个人,我太看轻你了,没想到你有这么深的心计,这么出色的伪装本领。”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快说出来,过了今天就没有机会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蓝蝶儿颤声说道。

        “你以为杀了我,你还可以安然的离开吗?”寒江雪平静的说道。

        蓝蝶儿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还活着出去,只要你死,我就了却所有心愿了。”这样说着,恍惚中,蓝蝶儿想起了青云,不觉红了眼眶。

        寒江雪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女子的仇恨有多深,不觉微微变了脸色。

        宫殿门外,突然传来喊杀声,兵刃的撞击声,魔法的呼啸声,神兽的咆哮声,混成一团,在片刻的惊骇过后,人们方才明白是有人在攻城,各大行会的领袖基本都在这里,除了流云阁的掌门青云。无疑,这场攻城战是流云阁所发动的,如今的玛法大陆也只有流云阁可以与沙城相抗衡。大厅中突然变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寂,一个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士兵,看见眼前的景象,不觉大惊,一时说不出话,寒石大声问道:

        “外面怎么回事?为何这样吵闹?”

        “少主,流云阁攻进城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们严加防守吗?”

        “少主,我们的确加派了很多人手,不曾想流云阁的人竟从秘道直接杀进了城里,里外夹攻,我们的人已经败了下来。”

        “秘道除了我们沙城的人,没有人知道地图,他们怎么会知道?”寒石几乎咆哮着说。站在身旁的宁馨脸色一瞬间变的苍白,低下头去,人们都还沉浸在惊恐中,终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门外的混战声却渐渐平息了。

        (二十一)

        二十年来固若金汤的沙城被攻占了,青云站在沙城的城墙上,此刻,一切已在他掌控之中,望着城里城外无边的疆土,有一种豪情,在瞬间升上心头,他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残阳如血,浓浓的血腥味道还漂浮在空气中,远处与大漠相接的天际,呈现出灰黑色,隐隐的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为了这个象征权势的土地,他发动了一场残酷的人类之间的战争,现在,他拥有了沙城,拥有了至尊的权势,可是为什么,豪情一闪而过,心里竟爬上深深的悲凉,慢慢把心掏空,此刻,他高高站在至尊的权势之上,却卑微的连自己的灵魂都不能驾驭!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微尘站在他的身后,说道:

        “我们该进攻皇宫了,小蝶儿应该就在那里。”

        想起这个女人,青云的心底被一种温柔的情愫侵袭。他收住思绪,迅速转身下了城楼,指挥部众围住了皇宫。

        皇宫的门随着一声巨响被攻破了。青云身披青灰色的战神出现在门口,鲜红的血水顺着裁决乌黑的刀背滴落。人们都安静的看着他,空气似乎凝固了。青云看到一袭红衣的蓝蝶儿,正拿着匕首抵着寒江雪,不免大吃一惊:

        “小蝶儿!”说着就挪动脚步欲冲进宫中,一个身影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大声叫道:

        “青云,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珍珠,请你让开,我不想伤害你。”青云冷冷的说道。

        “云大哥,我们相识那么多年,今天,你竟为了这个女人来攻城?”珍珠不禁落下泪来。

        “占领沙城是每个男人心之所望,这与个人恩怨毫无关系。”

        “云大哥,你看在珍珠这些年对你的情义上,撤兵吧。”珍珠哽咽的说道。

        “珍珠,一切不可能挽回了,我不想伤害你,你不要再阻拦我。”

        “那你就先杀死我!否则我绝不放你进来。”珍珠擦干眼泪,大声说道。

        “珍珠,大势已去,你不要再努力了。”寒江雪的声音穿透大厅,竟透出万分的疲惫。

        “不。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让开。”珍珠不理会寒江雪,径自对着青云重复道。

        青云看着她,又望了一眼手握匕首的蓝蝶儿,遂用野蛮冲撞将珍珠撞出几步远。野蛮冲撞是战士的一项技能,可以将对手从身边撞开,没有大的杀伤,只会给对方带来轻微的伤害。青云闪身从门口走到皇宫中央,珍珠颇为恼火,举起手中的银蛇,再次冲到青云的面前,举起的手竟无力的垂了下来,她面色苍白,恐惧的瞪着青云,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青云惊异的看着她,心乱如麻,明明只是用野蛮撞开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随后跟进来的微尘俯下身,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道:

        “她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寒江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宁馨跑过来扶起珍珠,企图唤醒她。与青云同来的江城子走到珍珠的面前,低头观察了一下,遂道:

        “她是毒发身亡。”

        人们更加惊异,没有见过任何人对她下毒手,怎么会?人们大惑不解。江城子接着说道:

        “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只要触到人类的皮肤就会渗入体内,中毒的人在一般的情况下不会毒发,但只要受到撞击或流血,毒性就会在瞬间发作,几秒中内就会毒发身亡。如果一直安然无恙,这种毒就会一直潜藏在体内,既不消散,也不会有任何症状。”

        人们骇然的听着江城子的叙述,想不到人类竟会有这种可怕的毒药,在无形中就丢了性命。江城子说完,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蓝蝶儿,蓝蝶儿的唇边浮起冷酷的笑容,

        “寒江雪,你还记得那天在沙城遇到珍珠的情形吗?她向我施毒,正好提醒了我,我趁机握住她的手腕,将指甲中的毒粉渗入到了她的体内。她早就该死了!我也让你体尝一下失去亲人的滋味。”蓝蝶儿笑着流出眼泪,有些癫狂。宁馨、青云、微尘都默默的看着她,心里苍凉一片。江城子转向蓝蝶儿,说道:

        “小蝶儿,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说。我本不想说出来,但我想到了这个时候,你应该知道这一切。”

        “江叔叔,有什么话,待我手刃寒江雪后再说也不迟啊。”

        “不,我想或许你现在知道更好。这件事是关于你爹和你娘的。”

        满座的英雄都静静的听着,今天他们经历了太多鄙夷所思的事情。

        (二十二)

        二十四年前,毒蛇山谷。

        漫山遍野的樱花,在晴朗的春日开的正盛,一个黑衣女子站在樱树下,泪流满面,

        “你真的要走吗?”

        “是,我已经决定了。”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穿着青灰色的战神盔甲,毫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快乐的只是你!对我来说,称霸玛法才能让我真正的快乐。”男子冷冷的说道,毫不理会女人伤心的眼泪,“你的确带给过我快乐,你是玛法最美丽的女子,得到你也算是我的一个别人无法比拟的成就,但是既然我已经拥有了你,我就想再得到我没有得到的东西。”男子冷酷的眼睛泛着贪婪的光芒。

        女人无法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难道这个就是她曾经深爱的人吗?为何如此陌生?从前的柔情在哪里?此刻的他更像一只贪婪的野兽。女子绝望的说道:

        “我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你不要企图用这种方式留住我,我不会相信你!我说过要走,就不可能留下来。”

        “当初,你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平淡的生活,你说过……”

        “那不过是为了得到你而说的谎言,只有女人才会相信。像我这样的英雄,怎么可能平淡一生?”男子哈哈大笑着,目光中透出狂妄。

        女人不再说话,一切已变的毫无意义,她不再请求他留下,她知道她留不住他了,女人擦干眼中的泪水,转身离开了,看着女人离开的身影,男人倒怔住了,这个女人,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这个美丽聪慧的女人,男人的唇角泛起满意的笑容。

        江城子停止了叙述,寒江雪脸色大变: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蓝蝶儿抵紧了手中的匕首,问道:

        “江叔叔,这两个人跟我爹娘有什么关系?”

        “这个女人就是你娘,而这个男人……”江城子停住了,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寒江雪,缓缓说道,“他是……寒江雪。”

        蓝蝶儿望了一眼寒江雪,大声道:

        “这怎么可能?”

        “我又怎么会骗你!寒江雪当初为了称雄玛法抛弃了你娘,后来,你娘遇到了野暮,在毒蛇山谷生下了你,你不满周岁,你们一家就搬至苍月岛,所以,你一直以为你就出生在苍月岛。”

        蓝蝶儿苍白着脸,她几乎无法思考,江城子接下去说出来的话,才是蓝蝶儿今天最感惊诧最难以接受的事情,江城子字斟句酌的说道:

        “你娘当时并没有欺骗寒江雪,她的确是怀了他的骨肉,野暮也知道这件事,但他仍然娶了你娘,并且,为了专心的疼这个孩子,他没有再要自己的孩子。”

        蓝蝶儿突然觉得无法呼吸,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沉重的透不过气。寒江雪的脸色变的更加苍白,眼中划过一丝痛苦,或许他真的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才会受到这种父女相残的惩罚。

        “那我……我……”蓝蝶儿失声痛哭,“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孩子,你的生父正是寒江雪。”江城子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当时野暮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你娘遇害的事情,就是不想让你们父女相残,野暮是我见过最豁达最称得上是英雄的男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真相,免得你们父女相残,辜负了野暮。”

        蓝蝶儿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件事给她的震动太大了,她无论如何想不到,杀死她爹娘的人竟是她的生父,真是一个伟大的讽刺,她不明白她究竟作错了什么,让老天这样来惩罚。

        蓝蝶儿情绪有些失控,一瞬间,寒江雪出手了,他捉住蓝蝶儿的手腕,用她手中的匕首抵住了蓝蝶儿的脖颈。人们又被这一变故惊住了。青云正欲上前,却被寒江雪喝住:

        “你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小蝶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下的了手吗?”微尘站在青云的身后说道。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当我是仇人,那她就是我的仇人。”寒江雪血红的眼睛泛着寒光。“青云,你听着,带着你的人退出沙城,我就放过她。”

        “青云,这不行,我们不能退,他这样的人又如何信的过?”微尘望着青云说道。

        “那你敢赌吗?你愿意拿我这宝贝女儿的命来赌吗?”寒江雪仰天大笑,他从青云的眼中已经看出了他对蓝蝶儿的一往情深。青云铁青着脸,点点头道:

        “好,我退兵!”

        满座英雄不仅唏嘘一片。蓝蝶儿哭着说道:

        “青云,不要!”

        寒江雪更加得意的大笑起来,笑声穿过皇宫厚厚的墙壁,回荡在萧煞的沙城中。

        (二十三)

        青云吩咐手下部众退出皇宫,青云则一直紧紧盯着寒江雪,寒江雪亦谨慎的看着面前的青云,生怕有丝毫的懈怠就被对方占了先机。突然,皇宫门口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吼,人们循声望去,却见一只披着毛皮的怪物出现在门口,狰狞的面孔,似笑非笑,竟是传说中百年复生一次的黄泉教主。

        人们从最初的惊骇中恢复过来,黄泉教主向人们进攻了,人们纷纷躲闪,却没有人愿意抵挡黄泉教主的进攻,突然,有人大声喊道:

        “法神披风!”

        人们循声望去,却见黄泉教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血红色的衣裳,发出璀璨的光芒,一时间,人们兴奋起来,几近失去理智,冲向黄泉教主,雷电、疾光、烈火、毒粉、神兽包围了黄泉教主。黄泉教主低沉的笑声更加诡秘,它对人们的攻击竟毫不在意,只是高高擎着血红的法神披风,突然,它将神披甩向了人群,正好掉在寒石的怀中,寒石低下头惊喜的看着怀中的披风,瞬间,人们的雷电、疾光、烈火、毒粉就洒向了寒石,还没来的及好好欣赏怀中的宝物,寒石就倒在了地上,体无完肤,死的异常凄惨,目光中的惊喜神色还未完全退却。宁馨扑在寒石的尸体上痛哭不止,人们践踏着他的尸体,抢夺神披,神披落入谁的怀中,谁就紧步寒石的后尘,顷刻间,人们的尸体在神披出现的地方越堆越高,混战也愈加激烈,却没有人再去注意黄泉教主。

        寒江雪看到寒石被混战的人群淹没,猛然推开蓝蝶儿,冲进人群,怒斩过处,人们纷纷应声倒地。

        青云扶住站立不稳的蓝蝶儿,正在此时,一个流云阁的兵士满身鲜血的跑了进来,慌张的说道:

        “魔族攻城了。”

        他们丢下争斗的人群,来到宫外,却发现沙城已经被魔族怪物包围,流云阁的众兵士正在门口奋力抵挡魔族的进犯,青云、蓝蝶儿、微尘和江城子爬上城墙,发现城门口已被魔族怪物围的水泄不通,一排黑锷用尖利的铁钳敲碎了厚重的城门,几十只灰白色的月魔蜘蛛扇动着翅膀从半空中俯冲,上百只花吻蜘蛛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在黑锷的身后移动,远处,一队队组玛教众,一片片沃玛教众,一群群野猪、牛魔诸将,竟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的向沙城进发而来,间或看到触龙神庞大的身躯夹杂在整齐的队伍中,大漠中尘土飞扬,直抵天际,每个人都不禁大惊失色,青云转身对微尘说道:

        “你去皇宫中,告诉各大行会掌门,我们已经被魔族包围了,我们要团结起来有对抗魔族的进攻。”

        微尘点头迅速冲向皇宫。蓝蝶儿抽出腰间细长的血饮,向怪物堆中施放起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火墙,青云转身下了城墙,投入到战斗中。魔族怪物蜂拥而至,人类和魔族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城门。

        微尘冲进皇宫企图阻止人们之间的争斗,混战的人群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微尘抬头望了一眼巨大的玻璃吊顶,拾起一只铜器抛向吊顶,一瞬间,玻璃碎裂,发出巨大的声响,玻璃碎片纷纷扬扬从空中跌落下来,人们停止了争斗,微尘趁机大声说道:

        “魔族已经包围了我们的城池。”

        混战的人们惊异的看着微尘,露出怀疑和难以置信的目光,微尘继续说道:

        “怪物攻城了,攻势猛烈,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一起对抗魔族的进攻。”

        一个武士怀抱法神披风,趁大家震惊之际,正欲偷偷的逃跑,却被另一个武士发现,砍断了手臂,神披掉在地上,震惊的人们又一次露出了贪婪的神情,再一次奔向神披,开始争夺。没有人再听微尘的话,也没有人再愿意相信他的话,人们被这唾手可得的利益驱使着,全然忘记了危险的存在。微尘见说服无望,转身冲出了皇宫。

        此刻,魔族已经攻进了城门,人类的抵抗变得越来越微弱,微尘大声对青云说道:

        “他们都被贪欲冲昏了头脑。”

        青云和蓝蝶儿满身鲜血,他们对望了一眼,青云大声道:

        “我们已经抵挡不住了,必须放弃沙城,我们从密道先离开这里。”残余的人们且战且退,纷纷躲进了密道,青云、蓝蝶儿、江城子和微尘也下到密道里,魔族怪物的嘶叫声慢慢被隔绝在地面。一行人默默的潜行,突然,微尘停住了脚步,蓝蝶儿催促道:

        “尘,我们要尽快,否则密道出口也会被怪物封锁。”

        “小蝶儿,你们先走,宁馨还在上边,我必须带她一起走。”

        说着,迅速回转身向密道口奔去,蓝蝶儿略一沉吟,跟着微尘回到了入口。青云伸手抓住蓝蝶儿:

        “小蝶儿,上边太危险了,不能上去。”

        蓝蝶儿静静的看着他:

        “云,微尘和宁馨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我要去帮助他们。”

        青云不再说话,伸手轻抚了一下蓝蝶儿额前凌乱的发丝,就同微尘一起从密道中钻了出来,魔族怪物越聚越多,三人杀进皇宫,人们彼此的厮杀还未停止。宫外已被魔族包围,人们竟还在这里相互厮杀,何其悲哀!

        微尘冲到宁馨的面前,拉住她的手:

        “跟我们走。”

        没有人说话,时间已经变的越来越紧迫,四个人偕手向密道奔去,一路上,魔族怪物不停的进攻,杀出一条血路,密道已越来越近,突然,一只月魔蜘蛛将毒液喷到了宁馨的身上,宁馨瞬间被石化,正在此刻,一只黑锷蜘蛛的铁钳狠狠穿透了她的双膝,宁馨慢慢跪倒在血水中,微尘冲到宁馨的身边,紧紧抱住她,

        “尘,对……不……起。”宁馨微弱的说道。

        “微尘,没有时间了,快走。”青云抓住微尘的手臂,却被微尘狠狠的甩开,微尘看着怀中呼吸急促的宁馨,不禁落下泪来,蜘蛛迅速围上来,包围了他们,蓝蝶儿和青云挥动武器,拼命的抵抗着,微尘却似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存在,只是紧紧抱住怀中的宁馨。

        “尘!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蓝蝶儿挥动着手中的血饮大声的叫道。

        宁馨微笑着看了一眼微尘,虚弱的说:

        “不要管我,你们走。”

        “微尘带她一起走,快!”青云大声喝道,魔族的后续部队也陆续攻进了城。

        宁馨紧张的说道:

        “不要管我,带着我,你们谁都走不掉。”

        没有人再说话,只是奋力的拼杀,离密道只有几步之遥,却发现,一只组玛教主率领着一干部众挡在了密道的入口。微尘怀中抱着宁馨,无法发挥手中龙纹剑的威力,被怪物撕碎了几处皮肉,而越聚越多的怪物,让青云和蓝蝶儿都疲于应付,分身乏术,宁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看着越聚越多的怪物,她流露出痛苦的神情,缓缓落下泪来,她伸手替微尘擦去脸上的血痕,微笑着,深深的看了一眼微尘,摘下头上的金钗,猛的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馨儿。”蓝蝶儿和微尘同时呼出声来,面露悲色。

        青云拖住蓝蝶儿一同进攻组玛教主,只要杀死了教主就可以进入密道。此刻已经没有时间悲哀,蓝蝶儿用力挥动手中的血饮,咬住双唇,眼泪模糊了双眼,看不清面前的教主,只是努力的发出一道又一道闪电,教主终于重重的摔倒在地。正欲进入密道,却没有看见微尘跟上来。

        蓝蝶儿冲向微尘,拼命的施放着冰咆哮,冰粒迅速旋转着砸在怪物的身上,怪物发出尖利的惨叫,一只黑锷蜘蛛的铁钳无声无息的从蓝蝶儿的身后袭来,然而却只钳住了衣摆,蓝蝶儿一时被悬在了半空,无法施展身形。若非霓裳在身,此刻恐怕已被铁钳穿透胸膛。看着迅速贴近蓝蝶儿的怪物,青云冲向蓝蝶儿,一边抵挡怪物的进攻,一边试图伸手去抓住蓝蝶儿,斜刺里突然出现一只沃玛卫士,挥舞着大刀,向青云袭去,硬生生砍断了青云不及收回的左臂。青云按住伤口,大声对蓝蝶儿说道:

        “解掉衣裳。”

        蓝蝶儿解了衣裳,摔倒在地面,她迅速爬起来,扶住青云,微尘也靠了过来,大声说道:

        “你们先进密道!”

        蓝蝶儿扶住青云迅速钻进密道,一只花吻蜘蛛紧跟着冲了上来,挡住了入口,在蓝蝶儿身后撕开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微尘的退路被蜘蛛切断了,密密麻麻的蜘蛛迅速包围了他,蓝蝶儿转过身,欲冲出密道,被青云紧紧拖住:

        “上去,你们两个都会死!”

        身上环着深蓝色光圈的神兽已越来越虚弱,微尘打断了一只月魔蜘蛛的翅膀,月魔惨叫着跌落在地,黑锷却用尖利的铁钳撕碎了微尘的肩膀,血腥令蜘蛛更加的兴奋,一群花吻围上来撕咬,神兽被撕成了碎片,而微尘的身形也越来越慢……

        蓝蝶儿不禁泪流满面,一瞬间,她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都离她而去。

        (二十四)

        皇宫中的众人争夺披风的结果,就是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人类的宫殿,尸体越堆越高,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寒江雪杀红了眼睛,终于拿到了传说中的法神披风,他忍不住仰天大笑。丢开争斗的人群,飞身向门外奔去,剩下的人紧随其后,除非剩下最后一个人,否则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然而,人们冲到皇宫外,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城里布满了魔族的怪物,赤月魔高高站在城墙上,天空中飞着密密麻麻灰白色的月魔蜘蛛,地面上爬满了红身黑钳的黑锷蜘蛛,远处还有无数花吻蜘蛛、沃玛教众、组玛教众正浩浩荡荡的向皇宫中袭来。寒江雪手中的神披跌落在地,人们都无法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此刻的沙城,他们这几个人类反倒成了外族,人们想起微尘的话,不过,已经太晚了。握紧手中的武器,魔族怪物扑天盖地而来,这些人类的精英挥动手中的武器,与魔族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战。魔族尖利的嘶叫不绝于耳,天空都似乎被鲜血染红了。

        寒江雪慢慢靠近皇宫的墙壁,几只怪物围了上来,他在深及膝盖的血水中艰难的挪动身体,他划起半月,杀倒了一批又一批企图近身的怪物。一只花吻蜘蛛靠近身前,他举起怒斩,打出一道漂亮的烈火,正打在花吻蜘蛛的身上,花吻蜘蛛挣扎了几下,终于无力的趴倒在血水中。几只月魔蜘蛛包围了寒江雪,口中喷出毒液,正击中寒江雪的双眼,一瞬间,他的脚步变的毫无章法,一只白野猪在他身后举起了流星锤,重重的敲在他的后脑,寒江雪的头骨在瞬间碎裂,重重摔倒在血泊中,没有闭上的双眼中透出深深的恐惧。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人类至尊的沙巴克城就被魔族占领了。

        诡异的红日将沉未沉,青云浑身的伤口都在渗出鲜血,蓝蝶儿单薄的白衣亦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他们相偎着站在大漠的深处,远远的看着沙城,神色凝重。沙城内外血流成河,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赤月魔高高站在皇宫的顶端,万千魔族怪物发出令人战栗的嘶叫,他们在庆祝自己的胜利。青云和蓝蝶儿都很清楚,沙城里的人类已全部被屠杀,他们相互搀扶着,艰难的走向大漠深处,一群猎鹰寻着血迹不停的盘旋,红日终于无力的被茫茫大漠吞没。

        玛法纪元三八三年,魔族占领人类的城池后,得到了人类无数的珍宝神器,那件血衣和神披也遗落在魔族手中。

        这一天,成为玛法历上人类最沉重的一天,当人类还在为彼此之间的仇恨、贪念相互厮杀时,魔族却已在蓄积了百年的力量之后,对人类发起了全面的进攻。所谓神披魔衣,是用人类的鲜血和皮肤铸就,然而为了这两件宝物,人类相互间厮杀,不仅中了魔族的圈套,更成就了其酝酿了百年的阴谋。在这场战役中,人类的大部分精英覆没,残余的人类四散奔逃,魔族又一次成为玛法大陆上的主宰,人们躲进边远的角落,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英雄的重生,等待可以重返家园的那一天。

        不知何时起,苍月海边出现了一个疯癫的须发老人,他见到人类就喃喃的说:

        “人类的鲜血染出了魔衣,却成就了魔族的巨大阴谋……”

        玛法纪元三八五年,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进平静的苍月岛,一个婴孩的啼哭就在此刻响彻天空,人们侧耳细听,婴孩的哭声嘹亮透彻,被魔族侵占了家园的人类,重新被希望之光照亮,露出欣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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