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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杨幺服众


话说杨幺见是村中失火。又听得炮声。正在惊疑。忽花家庄户來报说有贼人到村打劫。花官人已出去迎敌。杨幺忙问道:“是何处强人。怎便敢到此。”庄户道:“就是天雄山贼人。不知谁去报信。说我家有了虎皮。引众夜來。坐名问我家要。若不送出。就要杀进庄來。我家官人即使人出去。叫他屯扎村外。送出虎皮。那强人依言。我家官人着两个庄户悄悄去报知柏、吕二官人。便一时俱來。同出村去。正在那里各举火厮杀。我家娘子在内着急。晓得杨大官人虎都会骑。自然本事高强。杀得强人。叫我出來报知。势必早去解救。”

        杨幺听明。便走入亭中。摸了一杆枪在手。同庄户走出村來。果见两个强人身穿细铠。各有八尺身材。在火光中驰骋。全不放三人在眼内。三人尽力厮拼。却讨不得他二人半点便宜。杨幺看得明白。暗暗喝采。便有心要结识二人。遂大踏步摇枪直入围中。高叫道:“你三人且让我独战二人。第一时间更新”花茂、柏坚、吕通便让杨幺上前。各自停刀闪立。杨幺接住二人。一时杀起。那杨幺使出神授枪法。端的非凡。但见:

        枪出如黄龙摆尾。枪收似黑虎回头;枪迎不亚张飞。枪送何殊项羽;枪忙如絮雪。枪卷似风摇。枪枪不离心窝。枪枪只绕头项。枪护身一团白练。枪盖体浑似银光。枪法眼前少对。枪锋盖世无双。杨幺枪法高强。自此驰名无两。

        游六艺、滕云先前与三人争斗。见他本事平常。俱不放在眼中。忽见这人接战。也还欺他一人本事有限。只裹住厮杀。杀到五十回合。杨幺正要显本事。逼去二人手中器械。收服他。不期三人在旁喝采道:“杨幺哥哥果是好枪法。”这二人正在苦持。忽听见这声喝采。各吃了一惊。急忙架住枪。突道:“你这人莫不是柳壤村得神女传授。仗义结义的‘小阳春’杨幺么。”

        杨幺忽见二人问姓名。便大笑道:“只我便是。二位何由晓得贱名。”二人听见果是杨幺。忙弃了手中刀锤。一齐下拜。道:“闻名想慕。话不虚传。适才无知。望乞恕罪。只不知哥哥几时到此。”杨幺连忙还礼。用手指说道:“这是我结义的三个弟兄。”便招呼他三人过來相见。彼此谢罪。花茂道:“二位头领既拜了杨幺为哥哥。你二位便是我三人的弟兄了。快请到家下杯酒聚欢。”二人同说道:“正要登堂谢罪。”便吩咐众小校不许入村骚扰。遂一齐到花茂家中。尊杨幺坐了首位。游六艺、滕云坐了客位。三人下陪。

        杨幺问道:“不知二位豪杰何由晓得杨幺。二位姓名。昨日到此三位弟兄已与我说知。倒不曾问得二位何处出身。來据天雄山作勾当。”二人因说道:“我二人俱是宋朝将领。镇守居庸关险隘。抵敌金兵。不期金兵不由居庸关进來。突入玉雁门关侵掠。征索朝廷币帛。朝中听信贺省知兵。特授太尉之职。出师邀阻去路。第一时间更新谁知贺太尉是个荫袭少年。营谋美职。全不知兵。一味忌功。我二人力敌向前。他只观望不进。不应粮草。以致败归。他却使人暗进表章。说我二人不遵军令丧师。朝中听信。将我二人囚解东京处斩。因在半路脱逃。连夜往南投奔。因玉雁门关守将被金兵杀害。有个邰元。住在汉阳城内。來此闻知。就与邰元结为弟兄。邰元说哥哥幼时在九天神女庙中梦得神技。又且好义结纳。彼时要同邰元來见哥哥。

        只因邰元初闻凶信。一时不便出门。我二人住不多时。朝中有文书下來追捕。不便存身。遂别了邰元。一路逃奔。因见天雄山峻险。欲入山躲避。不期突出强人劫路。我二人拼力砍翻。收了人众。占他窝巢。十分兴旺。近日闻得贺太尉恐朝中加罪。纳贿黄潜善等。借着葬亲來家。在岳阳城内逞威。欺压小民。我二人几次要领人去报仇。因恐城中有备。不敢造次。前日有一乡村池塘内。忽掘起一个石碑。上刻有篆文。有人识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说宋室不久。将來群雄割据。我二人不胜心动。一时恐怕做不來。若据碑上言语。是应在道长哥哥身上。”

        花茂三人听了。忙问道:“碑上言语可还记得么。”二人道:“彼时着人去抄录了來。谨记在心。怎么不记得。”因念出道:

        遍地胡笳吹动。一轮红日西斜。看來皇帝也无家。且喜天将还晓。楚地阳春非小。关中凤虎堪夸。群雄啸聚乱如麻。一日丘山尽扫。

        花茂三人听了。不胜惊喜道:“我们也闻得近日童谣。说是楚地小阳春。关中金凤虎。小阳春实是哥哥。不知金凤虎是谁。既有这般说话。同哥哥便去做些事业。”游六艺道:“难得在此相遇。即今迎请上山。”杨幺听了。忙正色说道:“识时务者。呼为俊杰。今宋家天下未摇。民心尚固。安敢轻易言此。”里面摆出酒肴。大家入席。花茂已使人取出虎皮。仍放在杨幺椅上。杨幺除下道:“昨日妄坐。自己不安。这是寨中助威之物。第一时间更新今与二位贤弟携去。”

        游六艺、滕云同说道:“我二人一时不知就里。幸不加责。怎敢又提起它來。”花茂道:“我们这番相遇。若不亏这虎驮了哥哥來。怎得拜识。二位若不因这张虎皮。也不得便來。还是依了杨幺哥哥。带回山上。等日后到山上來。这虎皮还是他坐。岂不是好。”大家俱说有理。然后吃酒。吃了半晌。游六艺、滕云便问道:“方才花哥哥说什么虎驮了杨幺哥哥來。这句话我二人一时实理会不來。这是什么缘故。”花茂遂将事情说出。二人不胜惊奇。

        杨幺因问道:“二们既会过邰元。可知近日作甚色当。”游六艺道:“他父亲在日。虽说做个武官。家中却是淡薄。闻得他母亲当年生他时。曾梦见太岁。故此人叫他是‘小太岁邰元’。果生得面颧高耸。声若洪钟。自小用一根三棱锪锏。重五十四斤。十岁上亡过母亲。如今止得单身。有人知他勇力。要荐举他。他只是不愿。我们自上山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常使人去问候。闻得今春娶了一个穿珠翠的王月仙为妻。近日不知如何。”杨幺道:“怎得会他一面。方才快心。”

        大家直吃到五更时分。二人起身告别。杨幺执手说道:“目今宋君昏暗。不信忠良。专任奸邪。我杨幺稍若遂志。必行戮奸除佞。使其知悔。我心始快。今二位占据天雄。须设立义举。不可徒恃劫掠。使豪杰所笑。只可取之奸佞贪婪。不可伤损小民以及滥杀。日后方得好名。”二人连忙拜听。要请杨幺、花茂三人上山欢聚。杨幺道:“即是交结。不在目今。我父母在家悬念。别后即日回家。今日二位到此。众必皆知。以后往來切宜谨慎。”遂一同相送出村。二人自上山而去。

        到了天明。杨幺急要回家。花茂三人各送礼物。拜别分手。杨幺独自回去。

        这花茂、柏坚、吕通日日相聚在一处。不是称赞杨幺见识与人不同。便说二人虚心拜结。又说些碑上言语。不觉过了月馀。

        一日。有两个公差到花茂家來催讨钱谷。原來花茂是当日父亲遗下的一个催科。自己也有数顷庄田。夫妻儿女。是个温饱之家。只因他喜习枪棒。**结识。因柏坚、吕通俱是义气相投。结了弟兄。日夕往來较些枪棒。只除了出门催科。便在一处顽耍。因知杨幺。便想拜结;听了邰元。便图相会;晓得天雄山。就想与他比较结识。今结了杨幺。又识了游六艺、滕云。正快生平。便商量要去结识邰元。不期这日三人正在园中说笑。忽庄户进來报说:“公差來催钱谷。”花茂便叫进公差酒饭。遂别了柏坚、吕通。自往村乡催讨了一遍回來。因入城不及。次早同公差入城交纳。

        候不半晌。县尉坐出堂來。花茂即当堂照例交纳完。正欲走出。县尉喝住道:“花茂。你可知罪么。”花茂见喝。只得上前跪说道:“小人催科尽力。并无拖欠。不费相公半点周折;又且素行循良。第一时间更新实无罪犯。何罪可知。”

        县尉听了。笑了一笑。道:“你说循良。家中私设军器。结纳匪人。难道是循良么。”花茂分辩道:“当今盗贼窃发。小人虽有一二器械。不保过守身家。以防不测。至於交结。俱是村中朴实良善。有甚匪人。”县尉作怒。喝道:“你还敢巧辩。现有你庄内人户出首。你与一个妖民往來。又通天雄山大盗。可是有的么。”

        花茂忽听见将杨幺认作妖民。又说出天雄山來。心中吃了一惊。只得极力强辩道:“小人素行蠢直。屡奉相公钧票催征。不敢徇私。未免招人怨恨。就将这无影难稽的事排陷小人。望相公不可听信仇口。”县尉又喝道:“你说是人仇口。我只问你:这张虎皮如今那里去了。你若拿得出來。便是仇口。我自处治出首之人;你若拿不出來。便要在你身上还我妖民与天雄山大盗來。”

        花茂只得又分辩道:“小人一个村户人家。怎得有甚么虎皮。”县尉听了。大怒道:“你还敢抵赖。这虎便是妖民骑來。虎皮是你送与天雄山贼首。难道是虚。你这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遂喝皂快动刑。花茂被县尉问得情真。晓得被人暗首。一时无言可辩。早被众皂快拖翻。重责了四十。县尉立逼招称。花茂死不肯招。又用极刑。因想天雄山势众。料想不敢去难为。只得招称一时不合送去虎皮。交通是实。县尉又问妖民以及同伙。花茂只说俱在山上。县尉吩咐禁役押入重牢。慢慢审究。即暗暗吩咐缉捕。去锁拿家小。

        早有花茂往日好友。也在县中交纳。见了这些缘故。便先赶到村中。悄悄报知花茂妻子张氏。张氏得信。一时吓得魂胆俱裂。只得着人去报知柏坚、吕通。二人大惊。遂商议急救。吕通道:“如今事不宜迟。你去救护家小。我去救护花哥哥。各人干各人的事。”柏坚道:“救护家小。必要远奔他方。方才免得祸害。你沒家眷。我只有贱荆。如今料想在此。后來被人指作同伙。也要受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我有内弟住在湘州。即今收拾。去约了花大嫂。趁着公差未到。引來我处。等黑夜同走。”

        吕通听了大喜。遂自走去。柏坚即叫妻子收拾。自來见张氏。悄悄说知就里。张氏止泪。即藏了些银两。吩咐家中。只说同柏大叔入城去看官人。遂带了儿女同柏坚出门。不一时到了柏家。与庞氏相见。柏坚自去备了一辆车來。将包裹安放。又去寻了两个至亲來家。各饱餐了酒食。等到傍晚。柏坚提了朴刀。请张氏同妻子上车坐稳。将门锁上。一时推出村來。真是神鬼不知。连夜推走。

        这里众缉役。真到二更时分一齐打入花家。庄户回说。娘子已入城去看官人。众缉役拿不着人。遂将家中所有。席卷一空。次早入城报知县尉。方知张氏在逃。遂又着人搜缉远近乡村。才有人供出柏坚带逃。县尉便疑逃去天雄山。又提出花茂來打了一番。要申请上司。剿天雄山贼众。

        只说这柏坚同着车子直走到天明。已离了本村七十馀里;买些饮食吃饱。又走到晚。因想道:“今夜再走一夜。若沒动静。明日过了界限。就可雇船只慢走。就有人追來。我也不是见佛便肯低头。”因见日色衔山。便紧催入村。寻觅饮食。到了村中。将车辆歇在半边。自去买了许多乾粮。又提了一罐茶水到车子边。递与妻子同张氏母子吃。自同推车的在人家檐前坐吃。

        正吃间。忽有两个人走來。紧挨车子边。四只眼暗光油油。将两个妇人上下估看。张氏与庞氏连忙将身子侧转看着别处。柏坚见了大怒。喝骂道:“你这瞎眼死囚。敢在我面前偷看良家妇女。來讨死吃。”喝罢。提起朴刀便要赶來。张氏连忙说道:“叔叔息怒。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可知道路不比家中。”柏坚听了道:“嫂子说得是。”便就立住。那两个人听见有人发话。遂含笑向前急走。

        柏坚与推车的一时吃完。推起车辆离了人家。乘着月色鸟出樊笼。当不得张氏思念丈夫。庞氏初离故土。只在车上悲悲切切。对月长吁。无限凄楚。柏坚只得走近车前。百般宽慰道:“我如今只消到了地头。安顿了嫂嫂。便來料理哥哥。况且吕通自去照应。谅自无妨。设或事情到头。我去求天雄山弟兄來救哥哥。与嫂嫂完聚。”因又对妻子说道:“家园故土。我到处可以成家。你只该与我宽慰嫂子三分。才是道理。”张氏听了。只得放下一半愁肠。说声:“多谢叔叔。”庞氏便与张氏说些闲话解闷。柏坚方才欢喜。遂又前进。真是:惊动几处村犬哰哰。听过了许多枝头杜宇。

        约莫走到三更时分。却见前面是一带山岗。树林交杂。柏坚忙提朴刀在前。车辆在后。一步步随曲径转入树林。显出一条平坦大路來。正走间。忽一声唿哨。突出三四十人來。为首一人举刀拦住路口。大喝道:“你有什么铁包头、铜裹项、豹心、熊胆的汉子。敢來穿过聚奎岗。晓事的纳下银两买路;若不晓事。先前有报事小校來说你车上有两个美妇人。我两个哥哥。在山寨正自寂莫。拿去一人一个。做个庄寨夫人。岂不快活。”

        柏坚听了大怒。忙叫车子歇在一边。举刀直劈过去。大喝:“强徒休走。”那强人即便敌住。两人在月下杀了三十馀合。那强人见不能下手。遂在口中吹了一声暗哨。众小校即赶到车前來。两个推车的见了。连忙逃去。两个妇人只吓倒在车上。坚闭双目。一任推去。这强人见得了手。便虚展一刀。托地跳出圈外。赶上车子而去。

        柏坚忽见强人败逃。正要催走。回头不见了车子。知是强人劫去。十分恼怒。不胜跌脚道:“若失了自己妻子。倒也罢了;若失了嫂嫂。这怎么处。他少不得在山内窝藏。只去寻他拼个死活吧。”遂望前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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