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加西

虚空之中闪电样子的裂痕浮现，感觉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碎裂了，如同镜面的破碎。镜面的后面是一团黑雾，深邃而幽暗。起先那道横割的幽光锋锐不可挡，划过黑雾，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将黑雾分裂切割。就好像光的存在是注定为了割裂黑暗。

        光束激增的速度爆发出了所有的生命力。过后，光束是消失了，但黑雾也被分割成了无数小块。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之间，没有声音，光束爆炸、虚空破碎、切割黑雾……一切都是缄默的。就像一出哑剧，但光与暗的碰撞却带给人难以言喻的震撼。

        黑雾是无形的，似乎又是有形的，实则介于虚实之间，即使被分割了依然袅袅地组合在了一起。可能是光线的原因吧，又或者是其他原因，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在叶离眼里，这么看着吧，模模糊糊的，与墙面的阴影隐隐连接在一起。

        黑雾并不是无根之浮萍，在黑雾中，一个人影似有似无。泰西丝眼底有金光耀出，一挥手，所有的光球同时发出了光束，目标自然就是那朦胧的人影。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有的人即使见过千百次也不会有印象，有的人即使化为化成灰也会记得。

        她刚进化成“完整体”就嗅到了加西那阴冷、邪恶的气息。那种气息烙印在记忆深处永远不会被铲平。幽光闪现，清冷的眸子里映照出复仇的火焰。她确认黑雾的人影是加西无疑。

        齐射的光束像是没有了威胁的手电筒灯光，无声地照在黑雾上。冷色调的幽蓝光束将黑雾染上了一层蓝晕。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蓝光中的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这意味光束并非没有一点作用。想想也应该如此，泰西丝和加西并不是第一次交手。没有作用的攻击还会出现吗？

        翻滚的黑雾和幽幽的蓝晕交相辉映，让人莫名的晕眩。就这么看着，让人想起第一次看万花筒的感觉。光束并没有持续多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蓝色的光球小了些许，但一眨眼又恢复了拳头般大小。与光束一起消失的还有黑雾。一阵剧烈的翻滚过后，黑雾突然内缩，然后一个人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盯着泰西丝。

        “拉斯普丁——”凯蒂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一下子惊呼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情绪。叶离望向凯蒂，那不是愤怒，而是更多复杂难明的情绪交织缠绕在一起。

        这就是活了上百年的拉斯普丁吗？叶离一阵好奇打量。只见那人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手中拄着一根拐杖。一头发亮的黑长发束在脑后，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大鼻子，灰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就相貌而言就是两个字，一般，但独特的气质极为出尘。

        不得不说，这身装扮还是很有魅力的。可这里是某个艺术会展吗？显然不是，如此不合时宜的装扮很难让人对他产生好感。凯蒂的失声惊叫，连自己都觉得丢脸。从一开始她就有过“恶魔”就是拉斯普丁的猜测，黑雾、封印力量以及种种的蛛丝马迹都是证明。但猜测毕竟是猜测，现在得以证实，凯蒂惊讶之余就是茫然。

        那么这人到底是拉斯普丁还是加西呢？

        这又要牵引出另一番枝节了。这得从加西的逃亡说起。因为黑暗之魂的暴露，加西受到诸多势力的追捕。虽然靠着黑暗之魂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了灵魂界限，但他如何能是诸多高位【旅者】的对手。诸多势力彼此间的制衡，让他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这种损人从而利己的想法是极为普遍的。

        也正是这个喘息的机会，让他意识到他们对黑暗之魂志在必得的决心。无奈之中，加西只能放弃黑暗之魂，并以之为饵，逃得性命。但是从性命和黑暗之魂两者之间取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等他做出正确决定的时候，时间已经太晚了。在强者的愤怒面前，他没有回旋的余地，肉身崩溃了。灵魂得以幸存已经是万幸了。这可不是偶然，毕竟在得到黑暗之魂这么长的时间里收获还是有的，其中最大的就是领悟了暗魂之力。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不是暗魂之力，他也不会暴露。如果不是暗魂之力，他也不会幸存。

        强者争宝，弱者弃宝逃命，这便是残酷的现实。但命运真的很难说清楚，有时候万劫不复自难渡，有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逃跑的时候，他碰见了一个刚突破灵魂界限的斯洛特人。损耗严重且虚弱。在苍茫的位面缝隙中，如此好的机会傻子也不会放过。

        狗改不了吃屎。本打算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失去了黑暗之魂的他什么也不是。他几乎肯定无法后宫下一次【降临】。但老天给了所有人开了个玩笑。没有人得到黑暗之魂。他觉得自己再次开始走好运了。

        在贪婪的怂恿之下，加西不吸取教训，凭借对黑暗之魂的感应，再次踏上了索寻的道路。只是他没想到，那个斯洛特人会跨界追踪而来。一个帝族的【使徒】、一个低位的【旅者】，并且那个【旅者】还是半残的，这样的组合居然追杀而来，真是不自量力。他起了杀意，欲行杀人灭口之事。

        他将泰西丝两人看做砧板上的肉，那是大错特错。掉以轻心会让人付出代价。加西“义无反顾”地交了学费。帝族人的决绝更是将他推向了深渊。如果不是拉斯普丁的出现，他必然会泯灭于【天罚】之下。

        拉斯普丁，黑暗之魂的拥有者。真是个奇妙的存在啊！至少在加西眼中是这样的。

        幸运的是他得到了黑暗之魂，不幸的是他的无知。他的灵魂居然直接与黑暗之魂接触。要知道，即便是强如加西的存在也不敢如此做。恐怕连高位【旅者】也不敢吧！

        直接接触的下场就是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这么说可能太过笼统。黑暗之魂有“放大”的能力，这一点加西深有体会，要不然也不会再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不舍得抛弃它。他的贪婪被它放大了。他无法割舍。

        长时间的接触会将情感无限放大。内心的阴暗面得到了养料，毫无顾忌的成长。而像拉斯普丁这样，灵魂被黑暗之魂紧紧缠绕，正是加西极力避免的情况。他分明已经变成了黑暗之魂的傀儡。

        这样也好。至少对加西来说是极为有利的。凭借着对黑暗之魂的了解，加西毫不犹豫的，驾轻就熟的，占据了拉斯普丁的肉身。鸠占鹊巢。加西又一次侥幸捡回了性命，躲过了灵魂消散的悲剧。

        普通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即便承载了他的灵魂，却无法发挥本有的实力。如果将身体比作硬件的话，灵魂就是软件。硬件太差，再好的软件也是枉然。当然，可以直接用魂力影响能量和物质，只是消耗太大，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试的。

        拉斯普丁的肉身得到了强化，是没错。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居然融合了【強植细胞】。体质是提升了，不过却是以耗尽潜力为代价的。即便如此，对加西来说还是太弱了，没有发展的潜力，并不是理想的皮囊。

        天罚过后，界雾适时的出现。黑暗之魂再次到手，虽然有些波折，但在成功面前一切的磨难只是更加绚烂的点缀。加西心里的窃喜无以言表。

        正当他要离去的时候，他发现了另一件令他欣喜的事情：斯洛特人的魂体居然没有“归位”。拉斯普丁的肉身如何能与泰西丝的肉身相比。两者不用比较，稍有思维能力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天与不取，必受其咎。

        为此他遭遇了普尔斯一行人，也遭遇了附身在一个老人身上的泰西丝。短暂的交手，终以加西不敌逃走而告终。至于，泰西丝为什么不归位呢？是帝族人为此牺牲的缘故，还是夺魂术后遗症的缘故，或者是两者都有之。到底如何？恐怕只有泰西丝自己知道了。

        加西没想到，泰西丝居然铸就了人形天使的魂体。他完全不是对手，泰西丝的魂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而且在界雾里毫无顾忌的挥霍。而加西只能精打细算地使用魂力。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很快，他认出了夺魂术。夺魂术凶名在外。他只能落荒而逃。

        加西先是被帝族重伤，再被天罚重创，又在泰西丝的追杀下，消耗了不少魂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他是顽强的，能成为旅者的人怎么能不顽强。凭借着暗魂之力的特殊性，加西不仅躲过了泰西丝的追杀，还又一次找到了她的肉身。

        可人算不如天算，成为傀儡的拉斯普丁居然在这个时候“造反”。虽然黑暗之魂在拉斯普丁的灵魂上扎了根，就像藤蔓一样将他的灵魂牢牢包裹住，但它并不能左右拉斯普丁的行为。

        准确的说，拉斯普丁不过是欲望的傀儡。黑暗之魂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无形中让他的欲望膨胀。所谓的欲望就是针对得不到的东西，无上的权利、无穷的财富、无尽的生命。但当一切都唾手可得的时候，又拿什么来填满欲望的沟壑呢？欲望是没有尽头的。

        黑暗之魂让拉斯普丁接触到了更广阔的天空，看到了世界之外还有世界。未知的世界，难以抵挡的诱惑力，就像聚光灯下的脱衣舞娘。他无法拒绝。去到更宽泛的世界成了他的野望。

        而当欲望破灭时，拉斯普丁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两个灵魂以身体为战场，展开的了阵地争夺战。即便灵魂受到重创，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加西再次镇压了拉斯普丁。因为黑暗之魂的关系，他无法泯灭拉斯普丁的灵魂。作为黑暗之魂的上一任主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共生状态。

        加西再次取得控制权，可时间如逝。拉斯普丁的肉身在无意识的状态之中，只能本能的在界雾中游荡。所谓“失踪事件”有一部分是他干的。自我的保护也是本能之一，一旦有陌生人靠近，他就发起攻击。

        凯蒂的惊呼犹如比赛时裁判的哨声。一瞬间的停顿之后，幽蓝色的光束再次齐射。不需要大放厥词，不需要言语的试探，两人都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加西有闪躲的意图，无奈光就是光，即便全盛时期的他也超越不了光速。无论加西如何闪躲，光束全部命中。

        但加西身前始终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空间里凭空泛起了无数的黑点，恰好挡在光束前面。就像是被吸收似的，光束徒劳无功，无声无息之中消失在黑暗的尽头。他再次化身为黑雾，伫立的身影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融入空气中了。蓝色的幽光连绵不绝。过程中，不时有光球泯灭，也不时有光球生成。飘飘荡荡中，黑雾犹如光带的延伸，飘到了教堂外。看似缓慢实则迅捷。

        泰西丝倏地向前平移，紧追着黑雾传出了大门。

        “怎么会这样？”一个略尖而听上去很震惊的声音响起。

        皮尔斯和波普斯终于从地下的墓室中跑了出来。姗姗来迟的两人却正好看到泰西丝天使模样的背影迅速远去。对这一事态，所有人只能呆呆地目送。

        “恶魔残骸”不是恶魔，“恶魔残骸”居然是天使，现在称之为遗骸显然不恰当了。

        从叶离身上分离出的金光投入“天使”，这一幕皮尔斯和波普斯都看到了。再有叶离一行人的表现，已经远离了人类的概念。两帮人自然而然地保持着距离。

        等众人走出教堂的时候，泰西丝和加西早已杳然无踪。满目苍茫的灰色没有一点变化。叶离、凯蒂、玲子都显露出明显的失望。贝尔神情冷漠地透露出一丝漠不关心，眼睛有黑芒闪现。凯蒂因见到拉斯普丁而心绪不宁，甚至没有发现贝尔的异状。

        拉斯普丁没有看我一眼。凯蒂控制不住自己，将心绪都放在由此延伸的幻象之中。心中积郁的情绪无从发泄，这几乎将她折磨至死。

        皮尔斯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内心已有猜想，这样的猜想让他心生恐惧。他不禁扪心自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茫然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

        相对于皮尔斯，波普斯就没有这么多心里活动，只是瞠目惊视。要想接受这一切，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伫立在教堂外石阶前的人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茫然。处在洪流之中的他们是无法看清事情的全貌的，他们只是配角。而主角只能是泰西丝和加西。

        那两位主角此时在干嘛呢？自然不是坐在一起喝下午茶。战斗还在继续。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加西灵魂受创，肉身相对弱小，黑暗之魂因为拉斯普丁的缘故无法发挥作用。而泰西丝经历了夺魂术的磨难后，对魂力的掌控直追加西，但是损耗严重，特别是近一半的魂力遗留在了叶离的精神海里。

        就这样，两人魂力的量可谓半斤八两。加西的暗魂之力从特性来说明显高于泰西丝。而泰西丝的肉身不仅是“出厂原配”，更是强过拉斯普丁许多，加上有【帝器】的辅助。此消彼长之下，一时难分胜负。

        此刻，泰西丝全身闪耀着莹白，幽蓝的光束密集如雨，向着黑雾倾泻。她的攻击并非没有杀伤力，要不然加西怎么会一直竭力闪躲。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一黑一白，在高楼间穿梭。复杂的地形给了加西回旋的余地。

        要知道，超越光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他所要超越的对象并不是光，而是泰西丝。毕竟发动攻击的是泰西丝，她的反应虽快却远远达不到光速。加西为此做了两件事:一是尽力拉开距离，二是扩大黑雾的范围。

        光是沿直线传播的，蓝色的幽光也是光。这意味着距离越远，细小的误差越是会放大，几毫米的误差会变成几米。至于黑雾不过是迷惑泰西丝的手段罢了。在看不清目标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命中目标呢？

        得益于此，加西躲过了大部分的攻击。少部分命中的攻击也能用黑雾吸收、分解、消化。那黑雾看似飘飘荡荡，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以加西的精明自然知道逃跑是最好的选择，他在寻找机会。泰西丝始终无法拉近距离。加西却也没法甩掉她。

        必须打破僵局，泰西丝也已经意识到这点，这种情况正是她极力避免的。失去理智并不意味着她不记得。加西逃跑的能力她见识过，并深有体会。

        幽蓝色的光束突然变得稀疏。悬浮的光球变少了，被羽翼吸收了。翅膀的荧光越发的闪耀。灰蒙蒙的天际出现了久别的太阳。只是这颗发着白光的太阳正极速移动着。

        泰西丝整个人像箭一样向前冲去。不，我的错。离弦之箭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速度。仿佛化身为白光，激增的速度让她拉近了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加西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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