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天仍旧透亮。
光透过层层云朵，照射到散祁脚尖上，他垂着头，最终深吸一口气。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甚至想重新缩回壳里，但既然已经伸出手来触摸这个世界的空气，散祁就不可能重新回到壳里。
他抬起头，大步流星朝公交车站走去。
傅氏集团旗下的医药公司在城南——‘莱星药业’。
散祁决定过去看一下，再做出最后的选择。
继续回到便利店工作还是去到傅氏继续做自己擅长的医药芯片研究方向。
他等了一会儿，一辆白色公交车缓缓驶来，就像是只白色的毛毛虫。
散祁上车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看着窗外。
风拂面吹来，吹散了他的所有情绪。
‘人要向前看。’
他想到这句话。
散祁拿出手机，眼眸低垂着，手指在上面飞快舞动。
很快变成一大段的字。
"司然，我会向前看，新的工作，新的人生，新的女朋友，会结婚，会生子。
很抱歉司然，我无法做到守着你和我的回忆，凄苦一生。
至于你的房子，我会尽快卖掉，之后的所有钱捐赠给孤儿院。"
他大拇指搭在发送键上面，迟疑着。
有那么几秒钟，散祁甚至想删除所有的话，就让他回到自己的壳里，就让他在壳子里，不停沉浮。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
"妈妈，掉到地上的冰淇淋已经不能吃了呀。你再愁眉苦脸，冰淇淋也不会回到你嘴巴里。"
散祁猛地抬头。
很快，他按下发送键，并将手机收起。
是啊……
过往不念，人该活在未来，该念在以后，过去的就让它慢慢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散祁的胸口窝传来一阵酸楚。
风也跟着凑热闹。
把他的双眼吹得通红，两滴清澈透明的眼泪，就那么直直坠落。
‘啪嗒。’
掉到地上，化成一滩。
散祁下车后往南走了五百米，看到一栋呈圆柱状的写字楼，楼顶挂着四个大字——“莱星药业”。
他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发给傅年。
——傅主任，我是不是可以过去莱星药业参观？
几分钟后。
——可以，门口会有人接待你。
傅年的回答让散祁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
他快步走向写字楼。
门口站着的女秘书看到他后立刻迎了上来："您就是傅总的朋友吧？"
散祁点点头，随后刻意跟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女秘书也没有再上前，反而专业地开始介绍莱星集团。
"莱星集团始建于1990年，最早做基础类药物研究，在漫长时代潮流更迭中，开启科技化研究。也就是目前的——医药芯片领域研究。"
"听傅总介绍您是江岸大学高材生。"女秘书声线温柔。
散祁点了点头，没有任何交谈兴趣。
莱星集团的发家史他刚刚在公交车上已经了解清楚，现在女秘书的所有介绍几乎和百度百科相似。
至于他的情况……
他现在仍然不愿意被任何人了解。
刚从壳里出来，散祁也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现在的生活和当下的情况。
医药芯片研究区域坐落在整座大楼最底层，地下负三层。
乘坐电梯下去后，秘书带着散祁走到玻璃门前。
"里面暂时进不去，您可以在外面参观。"
散祁点点头。
透过透明玻璃，他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身穿防护服，在办公台上面操作。
散祁不确定自己能否胜任，但参观一圈儿下来，他决心试试看。
毕竟，这边的工作优于自己现在的工作。
从‘莱星集团’出来，他给傅年发了消息。
——傅主任，我想来试试看。
傅年很快发来消息，是一封offer。
上面的报道日期是一周后。
散祁把这个好消息编辑成短信，分别发送给姜绥和吴涛两个人。
吴涛那边笑意很快过来——‘晚上喝两杯。’
而姜绥回复的消息非常奇怪，他说——‘gameover。’
散祁原本笑意融融的脸，顿时阴云密布，他根本没法理解姜绥说得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游戏？怎么结束了。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根本找不到一丁点的放松。
姜绥的反应存在太多疑点，这让散祁根本无法相信他没问题。
晚上回到家时，吴涛已经到家，还叫了两个小菜。
两人一人一瓶啤酒，对着边吃边喝。
整个气氛显得无比融洽，就在这轻松惬意的氛围里，吴涛突然将酒瓶放下："姜绥，被列为本案嫌疑人。"
散祁心咯噔一声响，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说话的声音开始打颤。
"带回去调查么？"
吴涛摇摇头，拿筷子夹了块鸭脖。
"找不到人。"
不知道为什么，散祁一方面觉得松了口气，一方面又期待和希望这件事可以尽快结束。
中途吴涛去阳台接电话，出来后面色凝重，扔下句："我出去一趟。"匆匆离开。
-
月色沉沉，废弃教学楼的铁门从里面被锁住，姜绥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手脚被绑住的女孩子。
他突然笑了："小梨，怕不怕？"
孟梨面色淡淡，没什么情绪，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怕的。"
声音和往常没区别。
"如果死掉呢？"姜绥笑着说，眼里甚至多了份温柔："你会不会怕啊？"
孟梨看着他姣好的容颜，心里忍不住的恶心。
"怕什么？我看着你，很恶心。"
"小梨，你不爱我了吗？"姜绥脸上笑意更深，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吐着红信子的毒蛇，蜷缩在她眼前，等待时机，一口，咬死她。
深秋的夜，凉到透骨。
姜绥甚至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它披在孟梨身上，他还想要抱一抱她。
孟梨往后躲开，他的手垂在半空中，不知道应该落在哪儿。
最终，他挂着浓浓笑意，用力拉过孟梨，狠狠地把她往怀里揉。
"别恶心我。"孟梨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三个小时前。
孟梨收到姜绥的消息，来到江岸大学废弃教学楼内，没等站稳，他捂住孟梨的口鼻，把她捂晕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
"小梨，你当时为什么自己就过来了呢？"姜绥笑意融融，垂眸看着她，整个人温柔的好像合格男友。
孟梨闭上眼，回想起刚收到他消息那一瞬间自己的心情。
她期待着，期待姜绥对自己尚有一丝情义。
很可惜。
她成了姜绥的人质，也成了最后一位死于他手下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姜绥再次抱住孟梨。
孟梨缓缓睁开眼，用一种近乎于气声的音量大小问他："可你自己呢？"
"我吗？"姜绥轻轻笑着："小梨我后悔了。"
"在我看到散祁开始新人生的时候就后悔了，我把我浸入在浓烈的仇恨里，和那些恨意沉浮，我就像是被毒药浸透了皮肤、血肉、筋骨，乃至于内脏。"他说。
孟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早就该知道，这个人自私自利到只会考虑他自己。
"你杀了无辜的人。"孟梨再次缓缓睁开眼。
她试图唤醒姜绥最后一丝人性，她想活着，她想为那群女孩儿讨回公道。
姜绥眸色渐深，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笑着说："可是，沈凝呢？她不无辜吗？"
他苦笑着，双眼通红："沈凝啊，她以为自己迎来的是活着，可是呢？他们那群人是人吗？"
关于沈凝的案件，孟梨查出的奇怪部分就在于她在跳楼前，曾在社交软件上面编辑过一条类似于求助信息的自我剖析。
‘我想忘记那些事，我想活下来，我想要公道，我想让他们受到惩罚！’
"姜绥……"孟梨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安抚意味："沈凝的遭遇我们每个人都觉得心疼，可是姜绥，这些……是你堕落成为刽子手的理由吗？"
姜绥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猛地推开孟梨，把她推倒在地，他恶狠狠地掐住孟梨的脖子："你知道什么！！！他们是十个人！十个人！"
孟梨被掐得喘不过气，眼泪不住往外流，姜绥看着她，突然松手，他颓丧地坐到地上："对不起。"
"我知道那些事对于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咳咳咳，"孟梨边咳嗽边说："但她想活着，不是她。"
沈凝的案子也有进展，但这些进展对于姜绥来说，已经晚了。
"求求你，"姜绥跪在孟梨面前，就像是一条丧家犬："告诉我真相，求求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姜局的声音。
"这里已经被警方包围！姜绥，放过孟梨！"
孟梨闭眼。
警方的心理学专家全部被请到外地，留在本地的几乎很少有心理学基础。
姜局的声音，只会让姜绥的情绪更加崩溃。
孟梨在他做出反应前，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尽量温柔的声音说："沈凝的父母不愿意她去报警，她的家庭很古板，他们要面子，把沈凝推了下去。姜绥，不怪你，这一切都不怪你。"
如果手没被绑住，她还可以拍拍他的背，以此起到最好的安慰作用。
可惜现在不能。
孟梨调整了一下呼吸，柔声开口。
"姜绥，你放心，我们会还沈凝一个公道，彻彻底底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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