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 疏忽
…果然是个老色鬼。
走在前面的艾丝蒂尔轻易就感受到了身后如同有形一样的目光，清澈的眼睛里涌起明显的不悦，却又很快谨慎地隐藏起来——现在这个老色鬼可是事情的关键，无论如何都必须忍耐！
“你今年多大了，艾丝蒂尔？”
知道艾丝蒂尔真正身份的道格，看着她娴熟地伪装着虔诚的光辉圣女，心里无法抑制地涌起想要逗一逗她的愿望，因为菲菲安而来的烦闷也似乎因此消失了：“在这里还习惯吗？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每天都是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会不会感到寂寞啊？”
“我很好，这里的信徒们都是非常亲切的人，”
艾丝蒂尔不动声色地微笑，轻轻就把话题转了开去：“——您是马上就开始、还是先做些什么准备呢，图唐卡门老师？”
“呵呵，不着急。”
道格微微一笑，苍老的脸缓缓地向着艾丝蒂尔逼近，“加冕典礼还早着呢，不如我们来闲聊一会儿吧？”说话中他靠得越来越近，目光炯炯地盯着艾丝蒂尔的俏脸，看上去似乎很有动手动脚的意思：“信徒虽然很亲切，但是一直都重复这样的工作，疲劳也是不可避免的吧？你看你的脸，气色并不是很好呢——”
道格伸出手，向着艾丝蒂尔细腻洁白的脸庞摸去，脸上则做出一副‘慈祥’而‘怜惜’的表情。
“是。”
艾丝蒂尔恭敬地微微弯腰，随后转过身向着屋内的那把椅子走去，动作不疾不徐，丝毫看不出什么痕迹，却恰到好处地避过了道格不怀好意的手：“图唐卡门老师您请坐——您想聊什么？”
“嗯……不如就来聊聊你好了。”
道格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没有得手的遗憾神色来：“你是哪里人呢，艾丝蒂尔？”
“我出生在诺崴尔公国，是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弃婴，那里光辉神教的贤者收养了我，并教导我认识至高的萨宁，成年之后我就在贤者的推荐下参加了圣女的选拔，并幸运地入选……”
艾丝蒂尔仿佛背书一样，流畅地把自己的经历说给道格听，而道格听着她‘简单而纯洁’的简历，眼前却一再闪过那一袭紧身黑衣、大眼睛闪动着野性和灵动的身影，笑意越来越难以控制，嘴角渐渐地翘了起来。
“……然后格利高里阁下来到了希安，我就开始参与信徒方面的工作。”
艾丝蒂尔脸上保持着恭谨淡然的完美微笑，心里则对眼前这个好色的老头充满了厌恶。特别是那脸上的微笑，让她全身都不自在，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出所有的隐私一样。
“——对了，我听说，格利高里得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感觉到艾丝蒂尔明显的疏离，道格决定不逗她了：“上面记载了很多无人能解的魔纹，似乎是某种复合魔法的产物？”
“是，”
艾丝蒂尔先是点了一下头，随即眼神微动，再次开口：“但是格利高里阁下似乎已经将那件东西送到光辉神殿去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
老色鬼改变了话题，一开始她倒是松了口气，正准备让他去看看那个神秘的东西、免得老是骚扰自己，心中却突然闪过沙尔多懒洋洋的嬉皮笑脸，想起已经把地图给了他，如果被等下被图唐卡门看出什么秘密、立即呈送光辉神殿的话他就要白冒一次险，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改口了。
应该是对图唐卡门不放心，所以才推脱的吧！
她随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想再去考虑太多。
“哦，是吗？”
道格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艾丝蒂尔语气转换的虽然自然，却没有逃过道格的觉察，不由得微微有些担心——如果源机体被格利高里给送走了，那么就只有让利纳克斯亲自出马才行了，自己可不敢在萨宁老大的势力范围里胡来，稍微一用神力，那么粗的光柱就直接打下来了——
啊！
道格的动作突然一僵，冷汗唰地布满了后背。他一直都只关注索普曼迪斯的信仰问题，却忽略了场所！这里可是萨宁大圣堂啊，在世俗中最接近神的地盘！在这里施行其他神祇的神术的话，即使神力再微弱，也绝对无法避开主神的感应！——必须马上把索普曼迪斯移出这里，否则自己就是找死！
“艾丝蒂尔，”
他全力压抑着内心的慌张，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突然想到，我们似乎疏忽了什麽事情——”
“疏忽？”
艾丝蒂尔被图唐卡门的突然转变弄得有些诧异，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场所。”
道
心慌，努力做出一脸的严肃表情，目光转向门外，看明亮光芒的神圣光柱：“为了平息谣言，我才建议格利高里只派一个人出席典礼，但是如果索普曼迪斯从萨宁的圣堂出发前往加冕典礼，这种姿态，恐怕会让周边其他的国家产生错误的理解！那和我们本来的意思就背道而驰了啊！”
不得不说，人只有在压力下才能发挥出全部的潜力，道格自认自己没有什么政治斗争的经验，但是在喘不过气来的压力逼迫下，居然眨眼间就想出了一个至少在他自己看来还过得去的借口。
“……”
艾丝蒂尔虽然聪慧，但是涉及到政治这方面，她也是没有多少经验，而且图唐卡门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我马上去报告格利高里阁下。”
她微一躬身，迅速走到门口，没见她有什么动作，一名圣堂内的神侍已经悄然出现，被艾丝蒂尔低声吩咐几句之后，恭敬地行礼离开。
格利高里会同意吗？
道格注视着神侍消失在拐角处，心脏仿佛挂在悬崖边上一样，一阵阵地悸动。
……
……
希安最近的诡异局势，一开始让在魔法传送阵值班的魔法学徒们乐坏了——从前任国王被刺杀开始，这里的客流量就成倍成倍地增加，就连深夜也不时有客户来要求传送，经常能收到不菲的小费；但是凯拉克堡事件之后，他们就开始叫苦连天了，因为司法处和议会联合派人把住了这里，所有值班的学徒都被严厉警告，不允许透露任何有关来往人员的信息，不但外快都转到了人家的手里，还被经常叫去回忆某天之前的某个时间的某个客人，一个个就像犯人一样被咄咄逼问，实在不像人过的日子……
“唉。”
轮到今日值班的唐帕斯叹了口气，望着远处传送阵门口三三两两的彪形大汉，真想掉头就走——但是人穷志短啊，他们几个如果不是没什么实力的人，也不会被派到传送阵这种号称‘魔法学徒的棺材盖’的地方来……能怎么办，只能忍了！
“唐帕斯！”
一个轻柔而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唐帕斯诧异地停步转身，却发现是同为魔法阵的工作人员、却有段时间没来的莉璐@安贝什斯。
“是莉璐啊！”
唐帕斯无精打采地抬了下手算是打招呼，“身体没事了吗？你请病假这几天可把我们忙坏了……”
“是，没事了。”
莉璐甜甜地笑了一下，“最近很忙吧？”
“是啊，不但是忙，还总是受气，你没来真是幸运呢。”唐帕斯继续耷拉着脑袋前进：“不过你今天来复工恐怕就是个错误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表情变得更加萎靡：“听说议会突然把加冕典礼提前到今天了？等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肯定又是无数蜂拥而来的各色客人……”
说话间，他不经意地打量了莉璐一眼，却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熟悉的同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是什么地方呢？
唐帕斯拖着疲惫的脚步，一边向着传送阵挪动，一边闷头沉思——哦，对了，是‘味道’！以前的莉璐，很漂亮也很妩媚，一双大眼睛仿佛随时在送出邀请的暗示；而现在的莉璐，虽然还是一样的漂亮，但是却突然给人感觉沉静了很多，甚至有一种……一种……对了，一种‘母性’的光辉在她的身上隐隐出现，让人连她那丰满身躯的诱惑都忽略了。
——才几天不见，怎么会改变那么多啊？还有，她头发上沾着的那些泥土是怎么回事？摔倒了？
唐帕斯有点不明白地转头又看了一眼。不过他随后就把这个疑问抛在脑后了——最近实在是太疲劳了，根本没精神去管这些余外的事情。
“我去负责检查魔力运行，你来控制信号吧！”
沉闷地通过了卫兵的检查、进入传送阵之后，他很有风度地自觉选择了比较繁重的工作，然而出乎意料，莉璐却轻轻拉住了他。
“你看起来很疲倦呢，唐帕斯。”
莉璐很是关心地看着他的脸，“我休息了好几天，现在精神还是不错的，今天就由我来做吧！”
“唔……好吧！”
唐帕斯稍微想了一下，随后就点了点头。虽然让女孩子去做繁重的工作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确实是相当疲劳了，如果为了面子坚持要自己动手，万一真的出了什么纰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边安慰着自己，他一边走进工作室。
……
正如先前所料，今天早上的客户多得让人发疯，几个执勤的学徒都疲于奔命
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触手怪。
“咦，莉璐@安贝什斯呢？”
当客流终于变得稀疏之后，头昏脑胀的唐帕斯这才有时间到外面来喘口气，然后才终于突然想起了先前和他一起来的莉璐——然而找遍了整个的传送阵，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发现。
“到哪里去了……”
唐帕斯看着空荡荡的魔法阵，不由得感到头更晕了——难道自己一直没睡醒，到现在都是做梦？
“喂，给我一巴掌……”
他转身又进了工作室。
啪
“……你还真打啊？”
……
……
没有压力的时候，时间如同汹涌的河水，一不小心就冲出去老远；而当心里有压力、特别是带着压力等待着未知的结果的时候，时间就如同草叶上的露珠，等了半天也看不到动弹，每一分钟都长得如同几个小时。
道格不知道第几次站起来、又坐下，艾丝蒂尔漂亮的脸蛋依旧近在咫尺，他却完全失去了兴趣。
格利高里会认同自己的说法么？
他皱着眉头反复考虑自己刚才提出来的理由，却实在没有什么把握。毕竟自己连领导个小帮派的经验都没有，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自信……
门外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道格心中一凛，差点就站了起来，最终还是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压下了。
“图唐卡门老师。”
格利高里轻轻地推门而入，稚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道格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带来的决定。
“非常感谢您，图唐卡门。”
少年露出感激的神色，实际上他根本不敢走远，一直就在隔壁随时准备出手，防备图唐卡门拿了天使之紫之后悄然遁逃：“您又用您的智慧避免了一个我将要犯下的错误……”
其实他心里对图唐卡门提出的这个意见并没有多在乎。索普曼迪斯是光辉神殿的黄金阶守护者人尽皆知，除非他公开宣布放弃这个身份，否则人们总会把他和光辉神殿联系到一起的，从哪里去加冕典礼不过是个姿态问题。
不过现在一切都落在图唐卡门的肩膀上，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都没必要反对，只要坚持把他留到加冕典礼之后就可以了：“就让斯理普他们几个带领卫队护送您吧？这样子声势也大一些、能够让更多人清楚地了解我们的态度！”
他微笑着看着图唐卡门的脸。如果这个老家伙开口推辞，那就说明他是想借机逃跑，自己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然而出乎少年的意料，图唐卡门听了之后竟然露出了明显地如释重负的感觉，马上就点头同意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我还要留在这里主持相应的事务，艾丝蒂尔，图唐卡门老师就麻烦你来照顾了。”
格利高里又补充了一句，握住艾丝蒂尔的手恳切地望着她，艾丝蒂尔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恩，很好！”
道格当然不在乎他派多少队伍来，有艾丝蒂尔这个美女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就更好了，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先把索普曼迪斯殿下送到马车上去吧！不必担心，我会让他用自己的脚走下马车的！”
听到后一句话，格利高里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芒，随即消失无踪。
“麻烦您了，图唐卡门老师！”
他恭谨地弯腰行礼，稚气的脸上表情无比的真挚。
“这是我应该做的……忙你的事情去吧，孩子！”
压力过后，道格现在的心情很好，甚至还伸手温和地拍了拍格利高里的肩膀。一旦让自己离开了大圣堂这个萨宁能够感知的区域，那自己今天的计划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格利高里脸上露出感激而腼腆的笑容，随后转过头，向着门外看了一眼，两名低头弯腰、视线始终钉在地板上的神侍无声地进门，一言不发地将索普曼迪斯用华贵的斗篷包裹起来，随后双手发出白色的光芒，斗篷、以及被斗篷包裹着的索普曼迪斯，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悄然隐形，变得如同空气一样透明。
“图唐卡门老师，我们先到马车那里吧。”
艾丝蒂尔带着一如既往的恬静表情，柔声对图唐卡门开口，并做了一个请跟我来的姿势。道格又看了一眼两名神侍不着痕迹地抬着的那团‘空气’，短暂地露出满意笑容，迈步跟上了艾丝蒂尔。
格利高里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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