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药市红尘地，金府白眼人
青蛇白蛇走后，李青河在仙灵之气充盈天地的道祖道场，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他对方才一身金庭雪模样的白蛇，心中颇为触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想，就让白蛇永远留在道场里，即便知道她不是金庭雪，但是每天能看着，也是好的。
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去做。
他清楚的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因为金庭雪是金庭雪，白蛇是白蛇，她们永远不可能是一个人。
所以李青河这才帮她换了容貌，并让她们离开。
在真正的爱情里，没人能替代另一个人。可以再爱上别人，但她一定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李青河不会再去爱上别的女子，所以即便白蛇也是倾城绝代，但他却丝毫不动心。
离开道场，李青河重新回到金府。金铭一直等在他的房间里，一看他回来，就马上询问王府里的事情，那位云姑娘到底是不是妖怪。
李青河并没有说实情，只是说他去的时候，那云姑娘早已不在，想来是妖怪之身，预感到他的到来，所以提前离去了。至于长得像金庭雪，他此去未曾得见，也无法知道详细。只能等以后遇到了再说。
金铭对李青河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听完后，又问了一句，李青河觉得那妖怪是不是要害王毅之的话，外得到李青河否定的回答后，便告退了。
李青河也不多在意这些事情，关上门，便又静坐起来。
一夜即过。
第二天一早，金铭便早早出门，说是要张罗收购药材的事情。
原本他想去请李青河一起去的，毕竟李青河是神仙，对药材的辨认鉴定，绝对是不会有丝毫差错的。但是他快走到李青河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脚步，觉得这点小事都要麻烦李青河的话，那自己就太没用了。
于是就转身离开了。
李青河却早就察觉到了金铭的举动，明白金铭的想法。
不过，他却并未有无动于衷，而是把早先黄玉德留给他的那只小鸟，唤到跟前，然后交代了几句，便让这只小鸟，一路跟着金铭去了。
这只小鸟就是一只普通的小麻雀，这种麻雀平平常常，随处可见。
不过，黄玉德留给李青河的这一只，在李青河跟前待了一段时间，却已经与其他麻雀，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外表看起来，还都是一样的，但是却比其他麻雀灵巧了许多。
李青河平常会每天给这小麻雀，讲一些红尘道意，以及修行知识，让这小麻雀，有了些许修行的基础。
其实李青河完全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喂小麻雀一颗九转金丹，这小麻雀也就马上能和青蛇一样，化出人身。
但这并不合李青河心意，他心里没这种想法，于是便不会去做。
这次李青河让这只麻雀，跟着金铭出门，也是心中忽然生出想借机让小麻雀历练一番的想法，这才把它唤来，交代一番，让它跟着金铭而去。
鸟兽生来虽无灵智，但是对天地万物，却又最直接纯然的感觉，对天然的这些药材好坏，天生是有一定辨别能力的。加上这些天，李青河有意无意的熏陶教导，这只麻雀就有了不错的药材辨别能力，让他跟着金铭，多少总会有些用处。
而且李青河传它的是红尘大道，不是化外之道，修习这样的大道，不经历红尘，深入红尘，与红尘沾染纠缠，是无法修炼有成的。
金铭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红尘之人，而且是一个红尘气运强大的人，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在红尘中掀起波浪，造成漩涡，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对修炼红尘道的帮助，就十分大。
金铭离开金府后，就直接走向了江边的药市。药市是一个红尘纷纭的地方，虽然买药卖药的人，多半淳朴，有不染红尘的特点，但是另外一些人，为蝇头微利，弄虚作假，却也不是少数，这些人就是沾染红尘至深，被红尘所迷，无可自拔的人。
有这些人在，就会让药市变得红尘扰扰。而且买药的人，除了商人外，还是郎中大夫，郎中大夫也是身满红尘之人。
不过他们不似商人，被红尘迷眼，而是被红尘侵扰心肠。他们救死扶伤，看似与人为善，其实却并非如此。因为救死扶伤，不单拯救了伤患，也延续了他们在红尘中的时间，使得他们在红尘中，陷的更深。
向使当时身便死，一身真伪复谁知。
一个人，如果当时便死了，那他就没有了以后。纵然可能会少了许多快乐，但也同时没有许多苦楚悲伤。纵然会少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但也免了行差踏错，害人害己。
所以治病救人的郎中大夫，就是一个非常扰心的职业。若救了人，他却变成了坏人，做了许多恶事，那救他的大夫，就会追悔莫及。若一个好人，在大夫手上，却没有得救，那这大夫，也会自责愧疚。
更何况，生死事大，人情难脱，伤患家人朋友，在伤患被救治之时，也会带来滚滚红尘，扰乱医者仁心，让医者更陷红尘，成为红尘漩涡。
所以有他们在的药市，就是一个红尘纠葛非常复杂且庞大深远的地方。
金铭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一个寻常红尘中人，看到的这一切，也只当是寻常红尘事而已。
他来到药市，并没有急着买药，而是先看了一遍，大致了解了一下行情，然后才确定要采购那些药。
这是赶集买东西，一个常用方法。集市里面，满目琳琅，很多东西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但是详细询问查看后，就会发现，同样的东西，好的不一定就贵，不好的也不一定就便宜。
这是常识。
金铭转了一圈，心里有了个大概之后，便开始逐一详细采购。
一开始，采购那些前胡，茱萸，金银花，板蓝根等这些常用，价格低廉的药材时，并没有费什么事情。
这些药材，好坏很容易分辨。而且药市上，也不会有人对这些东西造假。
但到了好一点的，何首乌，茯苓，山参等不好一眼看出成色究竟的药材时，金铭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要详细辨认，色香味形，重量与产地，这才能分出好坏。
不过，这些虽然麻烦了一点，但金铭依旧还是能够应付的，就是要多耗时间而已。
最难的是上等好药材，也是采购的大头，值得千里送药的贵重药材。这种药材，是最难分辨真假好坏的。
因为这种药材，价值不菲，值得卖药的人，花大精力做假。买一年普通药材，可能就赚几两几十两银子，但要是能卖一个上等药材，那就可能一下赚个几十两，几百两，甚至上千两。
这其中利益百倍千倍，自然作假的人，就会不择手段，鱼目混珠。
比如一百年何首乌，二百年何首乌，用山里的相似的老树根，就能作假。而且高手作假，能让这东西买的时候，看不出一点破绽。只有真的用到了，煎到药炉子里了，才会看出真假。
金铭之前就上过这种当，一下子赔了上千两，幸亏没闹出人命，不然金府可能比现在还要落魄。
所以这次再来药市，再买这种上等药材，贵重药材的时候，金铭纵然格外小心，但还是心里打鼓，不太敢相信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没道理的。
但这种药材，如果不买，那光普通药材和中等药材，运到千里之外去卖，除非遇到特别的时候，比如瘟疫战乱，这种情况，可能会发横财。别的时候，一来一回几千里，基本上是赚不到什么钱的。
所以这种药材，金铭是非买不可的。
他徘徊了两圈，最后选定了一个卖百年山参的摊位停下了脚步。
这摊位老早就围了不少人，一者是因为这摊位摊主，向来实在，二来是他今天要卖一株百年山参。
但这株百年山参实在贵重，又很少见，所以即便老摊主向来靠谱，许多人也只是围观，并不敢就随便确认购买。
金铭再次来到的时候，有位药商，正在询价。
“这百年山参，五百两卖不卖？”
一开口就是五百两，虽然夸张了点，但如果这是真的百年山参，但也是值得的。转手到京师，找个大户人家一卖，就是几倍甚至十倍的回利。
金铭看这人如此问价，便不由去看这人。
看了一眼，发现是东城孙员外。孙员外在金老爷还在的时候，没少上金府讨便宜，受了金老爷不少帮助。但随着金老爷故去，金府没落，这孙员外，也就再没去过金府了。
昨日金铭去借钱，这员外闭门不见，说出远门去了，没想到今天就来这开口五百两买山参，还真不愧是姓孙的，跑的就是快。
不过金铭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他这些年，在咏州城里，确实是晦气满满，人人皆知。所以有些人避着他，他也理解。
“孙叔叔，好久不见，身体安好。”
金铭不去见怪昨天的闭门羹，反而和颜悦色的对孙员外打起了招呼。
孙员外一下没听出是金铭，听到喊他叔叔，还以为是谁，便笑着就循声转向。
一看到是金铭，不由就僵住了笑容，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停了一下才道：“哦是金铭贤侄啊，我刚刚回来，途径这里，就来看看，怎么你也来买药？”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然后岔开了话题。
金铭不去管这孙员外是不是刚回来，只是笑着说明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的，我也来买药。”
“是自己用来养身体吗？我这些时间太忙，你病的时候，几次想去看望你，也都被耽搁了，真是不应该。”
孙员外摇头自责，一副很是愧疚的样子。
金铭笑道：“我没什么事，现在已经全好了，孙叔叔一向忙碌，这是全城都知道的事情，叔叔你也不用在意。”
“全好了就好，什么都比不上全好了好。”孙员外感慨起来，然后又问，“既然贤侄你自己全好了，那来这里买药，难道是你娘身体欠安？”
他就是不说金铭是来买药拿去卖的。
“我娘身体也很好。”金铭笑着答复，“我今天来买药是采购了，要去卖的。”
“哦，那资金，贤侄可准备妥当了？如果需要，尽管和你孙叔叔说，大钱虽然拿不出，但资助贤侄买点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孙员外小心试着问。
“多谢叔叔好意，已都妥当了。”金铭也不隐瞒，“普通中等药材，已购了许多，就差找几个大药压车了。”
“贤侄厉害呀！大丈夫能屈能伸，屡败屡战，叔叔很欣慰。”孙员外笑逐颜开，又问，“那贤侄也看上这百年山参了？”
“之前有此想法，不过看到叔叔在问价，便还是等叔叔问过再看吧。”
金铭礼貌依旧。
“哦，那叔叔就先给你看看，这山参到底正不正。”
说着，孙员外便转过身，再次询问价格，“山参五百两，怎么样？”
“这山参，说是百年，但绝对不止一百年，你看它这颜色，根须，再闻闻这味道，看看这褶子，怕是没有二百年，也有一百八，五百两少了点，至少这个数。”
摊主伸出了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
这一比，围观的人，都是一惊。
八百两，这价格实在有点贵。
孙员外当即皱眉摇头，道：“五百五十两，我最多给这个价。你这参虽然看着正，但这年数，也不能随便乱说，你这和百年人参，其实没有什么差别，我家里好几根，有几个买的时候，比你这还正，但也就最多五百两而已。多给你五十两，是看你这摊位向来实在，你哪能张口就要八百两呢？”
“我也不是实在一天两天了，买我的药，孙员外你也应该清楚的我要认定的价格，是不会变的。”摊主口吻实诚，道：“我祖上采药采了几辈子，也就到我这终于见到个好东西，我肯定不会随便卖了的。今天才是我卖它的第一天，我也不急，等别的员外老爷来了，我这价肯定有人会出的。就像王公子，他就阔绰，从来不和我还价。前些日子，他买了我好多药材，今天他还没来，我相信等他来，八百两肯定会一文不少我的。”
“你说的王公子，是王毅之吗？”孙员外皱眉，“他这些时间，确实出手大方。不过，再大方，也都有个度，你这不值那么多，他能给你我的价，就已经不错了，就算比我大方一点，最多也就六百两，这个价格我也可以给。算了，你也别等他了，我出六百两，你就直接卖给我吧。”
摊主摇头，“八百两就是八百两，少一点都不卖。”
“六百五，不能再多了。”孙员外不想放弃，“这是顶天价了。”
“八百两，少了不卖。”
摊主态度坚决。
“那算了，我不买了，你留着给你的王公子吧。”孙员外放弃了，但他并不离开，“我今天就在这等着，看谁能八百两买你的这百年山参。”
“员外请便。”摊主无所谓的应了一声，他似乎对这山参很有信心。
金铭默默看到这里，见孙员外说了放弃，便开口向摊主询问，“孟伯，这山参可能让我看看。”
“金公子啊，你看吧，要是喜欢，八百两也能卖你。”
摊主笑着回应。
金铭点点头，然后拿起了山参。
他一拿起来山参，一直在空中飞着的麻雀，就立刻飞到了他手边，然后绕着山参扇翅膀，唧唧喳喳，叫的欢快。
“金公子，你可看好了，别让参被这鸟啄了。”
摊主看忽然麻雀飞到山参边，连忙提醒。
金铭却完全不担心，他认出了这只麻雀，正是李青河所养的那只，于是反而心中没了一点疑问，开心起来，笑道：“孟伯，这山参我要了，八百两。”
此话一出，围观的一群人，全都惊了。
孙员外更是目瞪口呆。
“这金铭疯了吗？八百两？昨天还到处借钱，今天就八百两买山参，这是借到了多少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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