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给我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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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小仙阴森森说道：“千余年来，纵使我如何修心养性，夹起尾巴做人，到头来仍是功亏一篑，做人又如何？不如成魔。”
狐小仙把拼力挣扎的杰克向前抛出，虚指了一下把他定在空中，无依无托悬浮，全身却再也无法活动，她则轻飘飘如飞叶随风，荡向胡丽雯躺卧处。
“你我历经千劫终得人身，你却偏生痴迷红尘，自堕轮回前事尽忘，我说世道浮华人心险恶，纵然片刻欢愉，余者尽皆烦忧，你偏说人心本善，便许你十世快活……”
狐小仙拥胡丽雯入怀轻柔倾诉，似是说给她听，又似喃喃自语。
“我将这十世权当修行，遂了你心意，陪你游戏人间阅尽人心，应承你不伤人害人，亦不以术招摇，一心只管行善积德，你与我打赌，说十世之后我亦会选择做凡人，若你输则弃了红尘凡俗，与我作伴寻仙问道，眼下你真输了罢，却已成枉死之鬼。”
杨子江被突然形容举止都很陌生的狐小仙触动，恢复了大半理智，忘记了开火，呆呆看着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千多年前我说过么，切不可贪恋红尘，莫如早日正道登仙，如今十世赌约终成空，赢了你又如何，你若成孤魂野鬼，我即便成仙又怎生逍遥,不如成魔……”
狐小仙第二次说出不如成魔，她长叹一声之后，眸中寒光大盛，轻轻扫向空中的杰克，然后又移向高明宇。
自知难敌魔化的狐小仙，何况还有报仇心切的杨子江，高明宇已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溜出了一段距离，没想到这一切都落在狐小仙眼里。
而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举动，似乎她眼里，只是一只待宰羔羊。
见到狐小仙阴冷眼神扫过来，高明宇心寒，想着鱼死网破抬枪就射，却被狐小仙轻描淡写扬掌化解，这道冲击波瓦解于空气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再只见狐小仙手掌向后摇了摇，高明宇整个人被无形吸力拉住拖向狐小仙，及至身前被她单手扣住咽喉，下半身垂地，上半身却以怪异姿势仰起。
狐小仙苍白面容近在眼前更显恐怖，嘴唇乌黑，眼中煞气如霜。
“听说你全家人都被妖魔杀了是么？我送你去跟他们团聚，就像你的手下秦刚一样，我也趁热吃了你好不好？”
狐小仙的话很平静，听在高明宇的耳里却无比阴森。
“你…说什么？秦刚他……”
“嗯，他刚才还有一口气，不过被我吃了，对了，就是传说中的吸阳气啊，如果不是如此，我怎能取回法力，你害不害怕？”
“住口，我不是吓大的，你这个…贱人！”
“骂人不是好习惯，看不顺眼，要么忍，要么打，准备好，我要开动了……”
狐小仙面色悠忽转青，把高明宇的头部送到面前，舔了舔嘴唇吐出如信长舌在他脸上扫动，以前没有发现，她舌头比正常人要细长得多。
“狐…小仙，够了……”
杨子江平静地喊了一声，他原本心中只有报仇二字，在这时却忽然慈悲心起，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所以语气苍白无力。
“杨公子，有何指教？”狐小仙收回长舌,表情冷漠：“你想亲手杀了他，为你可怜的老婆报仇么？”
“放了他吧……”“理由？”“我也许…也许能说出很多个理由…但这次，我不想说。”
“比如，人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其虚伪，哈哈！”
狐小仙忽然厉声狂笑，刺破寂静夜空，回响不已。
末了，她面色转为暗青，浮现出犹如蛛网密布般道道黑筋，一口封住高明宇的的嘴，只见他身体犹如筛糠般颤抖，却毫无丝毫反抗。
高明宇面色由蜡黄迅速转为惨白，像是血液被逐渐抽取，狐小仙正在汲取他的所有‘能量’，秦明的尸体干涸枯萎也是因此缘故。
杨子江对着他们旁边地面开了一枪，说道：“放手。”
飞沙扬尘溅在狐小仙身上，她放下了高明宇，任其躯体瘫软滑落地面不知死活，悠忽之间飘荡至杨子江面前,探手抓住胸口衣襟，面带杀机说道：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是，你不会，想杀就不需要问，直接动手。”杨子江毫无惧色，说道：“我相信胡丽雯也不愿意见到你魔性大发，看看你现在样子，曾经的狐小仙去哪了？你能隐忍十世，守护她轮回，早应该堪破生死，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一次…宿命？”
“你与我讲道？老和尚与我讲过何止百回，我不与其辨，是因害怕姐姐恼我，若万事皆空，杀人亦是空，杀来杀去岂不是正合因果报应，若让我放下复仇心，岂不是助长恶念成全凶手，日后再造更多杀孽，岂不是因小善成大恶，杨公子，你应该祝我大悟得道。”
杨子江想反驳，却发现没有足够理由，怔怔说道：“人…人间…有法律……”
“刚才你又为何，想要杀之后快？”
“因为我当时很愤怒，很冲动，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我不是为人类辩护，事实如此，所以人类建立了各种规则来约束，杀人害人者，会受到制裁。
我不接受你的方法，不代表我就这样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我希望你把他交给我处置，作为曾经我救过你的报答，以及，朋友的情分。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变成这样，我喜欢以前的那个……可爱、善良，有时候会搞点恶作剧、让人生气却恨不起来的……二逼少女狐小仙。”
狐小仙似乎有所触动，抓住他胸口的手松了一些，问道：“若回不去了呢？”
“你来过你存在，我见过我记得。我无法阻止你选择人生，但哪怕以后永不再见，至少会记得曾有一个狐小仙，蝶舞人间，不负红尘。”
蝶舞人间，不负红尘，是当初狐小仙题在画布上的词。
听到杨子江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狐小仙原本苍白冷漠的脸色，多了一些红润，但随即又眉头一皱，把杨子江一把推向巨石，撞得七荤八素。
恨恨说道：“只可惜，你的蝶妖，反被红尘负了。”
杨子江揉着腰站起来，奇道：“你是说，胡丽雯是蝶妖？”
狐小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道：“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把他们交给你处置。”
“你说！”“把姐姐用寒冰保护好，不许下葬，七天以后我会来找她，若事成之后，她问起原因，你不许提起我说的任何话和所做的任何事……”
“等等！”杨子江突然心脏猛烈跳动，急道：“你说什么？她问…她…可是…”
“我听人说起过有灵丹可起生回生，只是传说，我不确定能否找到，也不知对重伤死者是否有效，但若无果，我便舍身入幽冥血海也要寻她。”
杨子江就像是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急道：“我和你一起去！”
“肉体凡胎，何其累赘，你只会耽误我，提得动么？”
狐小仙说着双手扬起轻摇，空中的杰克与地上的高明宇同时被吸过来，而她并未转身，一手抓住一个，提在手中轻如无物，递向杨子江。
“别…别侮辱人行吧…我提不动这两只猪……”
“嗯，所以你想办法保护好姐姐，别让她肉身腐……”狐小仙犹豫着没有说出腐烂这个词，改口道：“再受到任何损害。”
说完后狐小仙轻盈荡起离地数米，双手抡高将高明宇和杰克二人重重掼摔在地，向远处飞去，渐行渐远。
远远传来了她的声音：“杨子江，后会有期。”
高明宇与杰克二人此时惊魂未定，尤其高明宇断了一臂，又被狐小仙吸取部分能量，只剩半条命，如果不是被杨子江打断，恐怕已变成了干尸。
但他尚有力气，挤出一句话来。“…你亲眼看到，妖魔凶残险恶，噬人害命…不除掉她……”
“闭嘴！”杨子江喝断了他，心知他们对妖魔的看法根深蒂固，自己无力改变。
收拾起妙笔和武器，命令他们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只可惜高明宇只有一只手臂，形状非常怪异，此刻他们对自己毫无威胁。
原本天上盘旋的四眼天鸡，见狐小仙远去，地上也无危险才飞落下来。
走到胡丽雯身边，为她擦拭脸上血水，整理衣裳，然后江拨通了郑向东的电话，刚才郑向东已经打过几通电话，杨子江没敢接。
“胡丽雯…她死了，为了救我。”杨子江知道事到如今没法隐瞒，所以他开门见山，说道：“你可以用任何方式，骂，愤怒，甚至现在过来打死我，我也没有意见，但请你先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也许还能救她一命。”
郑海东沉默了一会，接受了现实，说道：“说！”
“你立刻调动你所有的人脉，包括沈自强，我知道你们的关系，用最快的速度派救护车到这里来，稍后我会发位置给你，不惜一切代价安排最好的地方，把胡丽雯的…身体用液氮冷藏好，同时切记不要走漏消息给任何外人，更不要报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莫文，他和胡丽雯的死亡有关系，具体原因现在没法告诉你，因为超出了你的认知，你可以编个理由，说胡丽雯和我一起私自出游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以我杨子江全家族及祖先的名义发誓，如果救不活胡丽雯，我会在你面前自行了断。”
“至少给我一个让我相信的理由！”
“莫文不是人，是魔，字面意义上的，妖魔的魔，我说过超过你的认知，一切不是偶然，安顿好雯雯后我会面对面和你解释，现在，请你立刻行动起来。”
杨子江挂断电话给郑向东发了位置，他相信以沈家的能力能做到，用液氮保存胡丽雯是他分析之后认为最好的选择，隐瞒消息避免打草惊蛇。
对于高明宇和杰克如何处置犯了难，如果真送警局会引起很多麻烦，杀了他们自己确实下不了手，毕竟凶手秦刚已经毙命，难道让他们自生自灭？
但放了他们，如果他们知会莫文，岂不是让莫文提前防范？
搂着胡丽雯，见她双目紧闭了无生息，触及后背湿漉漉一片血痕，冲击波造成的大面积伤口深及见骨，杨子江不禁悲从中来呛然泪下。
杨子江暗叹上天太不公平，如果不是因为她，死的将是自己。
四眼天鸡也在她脸旁咕咕低鸣，把之前捡到的她的手机拿了出来，开机一看屏幕上的壁纸，是那个熊灵符照片，这是唯一一个送给她的礼物，她非常珍惜。
熊灵符一直在她包里，本来是打算用于防范狐小仙，但她没有贴身佩戴，也许她只是想逼狐小仙和自己见面，也或许她只是当成了礼物。
这一刻杨子江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之前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烧，狠狠瞪向高明宇二人，心想你杀我爱之人，我杀你们报仇天经地义。
狐小仙说得对，因为小善，成全你大恶，更是罪过。
再说我又不修道求佛，即使因果报应，也是下一辈子的事，如果连今生都要委曲求全，连所爱的人也不能保护，那做人真的毫无意义。
胡丽雯十世为人，狐小仙十世夹起尾巴学做人，却又得来什么好处？
他越想越觉得愤懑难平，轻轻放下胡丽雯，然后向高明宇二人走过去。
“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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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给我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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