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朝参
太和八年（公元834年）二月初一这天清晨五更二点，随着太极宫承天门上敲响第一声晨鼓，长安城各座城门相对的大街上街鼓齐声响应，这就是诗人笔下所描述的“六街尘起鼓鼕鼕”。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眼快杠杠的。
据长安城皇宫较远的昭国坊里，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在坊门口等候开门，坊间一家饼铺早早开业，卖饼的汉子一边烙饼一边唱着：“渭城朝雨邑清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
歌声唱到此处被那年轻人喝断：“我说店家，你每天在这卖饼，应该希望回头客越多才是，怎么唱这离别的调子呢？”
“吆，这位公子一看就是等着上朝呢，今儿个可是朔望大参啊，前途无量，前途无量。俺是粗人，不会唱别的，就学了几句大家都能唱的。”卖饼汉子一阵憨笑，边说边给年轻人递了一张饼。
年轻人也笑着接过饼，放到嘴里咬一口，油汁都快要冒出来，他急忙说道：“这胡饼太腻，有清淡点的吗？”
“有有有。”卖饼汉子给年轻人重新递了一张热气腾腾的胡饼，面带歉意地说道：“早朝太辛苦，俺以为多吃点油水能好一些。”
年轻人一听也笑了笑，递给店家几文铜钱，将两个饼全部吃完。
坊门开启之后，年轻人快步离开，身后没有一个仆人，也没有一匹健马。
“他这是打算步行去大明宫？”卖饼汉子心里想着，旋即却默然一笑，再度唱起了：“萧佺驸马子，邹眆骆驼儿。非是道德合，只为钱相知。”
至于他唱的什么，没有人知道。
清晨的时候，朝参的官员会从长安城各个城门进入大明宫，但大明宫正门丹凤门、建福门和望仙门无疑是来往官员最多的。建福门外有一个侍漏院，坐落在光宅坊中，紧邻光宅寺，晨鼓渐次敲响之时，光宅寺便传出奇怪的音律。
等在侍漏院的几位常参官均说近几天光宅寺的音律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这话引起了令狐楚的注意。令狐楚不仅文采学识卓著，对乐府音律亦有研究，他听出这光宅寺的编钟音律比往日要清楚很多，悲戚很多。
晨鼓再响，诸宫门依次打开，诸位官员在监察御史的带领下，接受监门校尉“唱藉”核对后从各个城门齐聚宣政殿的五倍子树下，时辰一到，宣徽北院副使康约言便在殿外宣口号：“上朝！”
殿中金吾卫的兵士代替了原龙武卫、羽林卫禁军的职责把守宣政殿各处，高呼“威武”，百官按次序持笏盛装上朝，文宗皇帝也从内殿缓缓走出，只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今日王守澄竟然参与了朝参。
王守澄站在台阶下方右侧，与百官一起叩拜，文宗皇帝高呼：“爱卿平身，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每月初一的朝参不同平日里的常参，殿中铺席焚香，陈列仪仗，有些想出一出风头的官员慑于王守澄的淫威，想好了要奏的事情却临时变卦，不敢说出。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今天要廷议的事主要还是李荣光杀人一案。
一位太常寺的官员抢先诚惶诚恐地奏道近日天气突变，一反初春的寒气，炎热异常，太卜署多次卜卦，卦象为凶。
这一消息没有引起文武百官的注意，文宗皇帝心中腹诽，前几天工部郎中皇甫湜还说你们这帮老东西说今年有洪灾，把所有治水的官员都派出去了，今天你们又说天气炎热，是凶兆，看来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此事没有当朝议论，被搁置了下来。
就在诸位官员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百官最末一人昂首出列，却是监察御史舒元舆，只听他奏称：“王守澄为内臣，不应位列朝参，即便有事相询，也不应置半阶，立于百官之首。”
此话一出，满庭皆寂，无人附议，舒元舆受到四朝元老裴度的推荐步入仕途，后作八万字自荐言引得文宗赏识，官升监察御史，此人性情耿直，虽然官阶正八品下，但向来敢于直谏。
文宗皇帝一阵沉默，他也是拿王守澄没有办法，况且此次受到郭太后及郭贵妃的嘱托，他也不得不与王守澄短暂合作。
文宗皇帝尚未说话，王守澄当先挥了挥袖子说道：“尔等若能解决了光王之子残杀老莒王之孙的事，老奴转头就走。”
这话无疑是毫无掩饰的威慑，光王之子李荣光据说妖邪附身，若没有神策军的保护，众位官员也觉得性命堪忧。
李德裕出列举笏奏道：“既然中尉为此事而来，那便请圣上先议此事。”随后郑覃、王涯、路随、郭行余、李孝本等人同时附议。
李德裕算是百官之首，他素有才干，精明过人，只不过他的心思过多地放在与李宗闵、牛僧孺等人的世代恩怨上，又侍才傲物，目中无人，在朝堂内外人缘极差。
“好，关于光王之子李荣光一案，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要奏？”文宗皇帝看了看李德裕、王守澄，又望了王涯一眼，心中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连四朝国相裴度都托病不问朝事，还能依靠谁去与王守澄斗呢？
刑部郎中李孝本出列奏道：“李荣光妖邪附身，有理有据，如今身负命案，虽然年少，也决不可姑息，臣请圣上即刻下诏，斩立决。”
李孝本的奏请得到了很多官员的附议，其中就包括郭行余、路随、王涯等人，后又有殿中金吾卫大将军郭环奏请：“末将曾因李荣光冲撞懿安太后而鞭笞过他，然此子在鞭下一声不吭，实在有违常理。又听闻大病初愈的李荣光打伤金吾卫左街副使张元昌，匪夷所思之至，想来必是妖邪，还请圣上定斩不赦。”
郭环的证词加深了李荣光的罪责，这次李德裕和郑覃兄弟也出言附议，他们心里的算盘敲得响，一方面为了不让牛僧孺有借口回到京师，必须尽早处理掉李荣光的案子，另一方面也可能借此引出清河崔氏的计划，李荣光杀了就杀了，十六王宅最不缺的就是王嗣，更何况还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废物王嗣。
文宗皇帝脸上露出微笑，看来此事已成定议，看来王守澄往殿上一站还是有些威慑力的，想到此处他又问道：“既如此那关于李荣光三司会审的结果便按照刑部李孝本的意思办，此事哪位爱卿还有异议？”
“臣有异议！”
两个令文宗皇帝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一个是向来安分守己，为人淡泊的令狐楚，而另一个却是殿中侍御史段成式，侍御史官品较低，一般来说是不会在朝参会上发言的，可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xh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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