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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小弟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六。

        当陈演李国祯诸位大佬磨刀霍霍准备冲进紫禁城斩杀崇祯另新君时,当唐王贿赂阉人进入宁武关放开手脚要与流贼血战到底时。

        远在万里之外,奉皇帝之命远渡日本的李若琏,在颠簸数十日后,终于抵达倭国长崎,开始书写一段班定远远征西域式的冒险传奇。

        李若琏这一路走来颇不顺利,离开京师后,纵马向东,次日黄昏抵达涿郡,在港口搭乘一艘运粮漕船继续往南。

        运输谷物的漕运船严禁夹带私货,更不要说带人。不过到明末,漕兵俸银屡屡欠发,还受到上司残酷剥削,实际生存状态与乞丐无异。若不夹带私货来北京贩卖,怕早就饿死了。

        漕船把总上下打通关系后,押船太监对夹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的过分,根本没有人管。

        李若琏给把守交了三两银子,名曰耗粮费,以一位漕兵家属的堂弟的身份上了漕船。

        正月初六,漕船由涿郡港出发,顺风向南,过临清,缴纳过路费后,往扬州而去。

        李若琏的计划是,由扬州乘福船北上日本。

        虽说天津港也有商船去倭国,然崇祯十七年,北直隶商业萧条,天津港口青皮成灾,沿海匪盗猖獗,以李若琏的身手,单挑三五个青皮不是问题。不过他这次远渡日本关系甚大,所以不能由一丝差池,还是选择从扬州出发妥帖。

        从临清向南,过德州,聊城,每过一处,便要向关卡明军缴纳过路费。

        从京师向南不到三百里,这艘船已经被收了五六次银子。

        漕船把总姓戌,四十多岁,沉默寡言,额头有条刀疤,据说在宣大做过夜不收。自从离开京师,李若琏便没怎么和他说话。

        许把总在南京北京跑了好多趟,每一趟却都在赔钱。

        “跑漕运,也会赔钱么?把总不是还有俸银吗?”

        李若琏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却像孩童一样,对外界保持有好奇心,一路上不断问东问西。

        “李公子,隔行如隔山,你不知道漕兵难处,战事连年,运河淤积也没人管,漕帮更是可恶,三天两头堵截漕船,朝廷三个月没发银子了,再耗下去,别说是把总,怕是押船太监都活不了了。”

        和李若琏说话的船工形若槁木,叹息一声,狠命撑动篙,他手掌皆是老茧,脸颊被寒风吹破,像烂掉的的橘子。

        许把总还能不能活下去李若琏不知道,不过世道再不见好,这位船工肯定是活不了了。

        这是李若琏第一次乘坐漕船,他曾经到过南直隶甚至两广办案,行迹遍布大江南北,可是从没有来过运河,也没机会和漕军近距离接触。

        锦衣卫虽然清苦,却这些漕军比起来却好过太多,如果不是身临其境,李若琏不会相信,在大明还会有这些人存在。

        因为要乘船出海,临行前,朱由检命令李若琏先到运河上适应一下,否则等下了海可能会晕死的。

        漕兵对李公子颇为恭敬,船上共有五名漕军,不连沉默寡言的许把总。在上船的第三天,李若琏便与其余五人打成一片,聊得热火朝天。

        漕兵皆是身材瘦削,眼睛红肿,常年漂泊水上的人都是副尊容。

        李若琏和小齐聊得颇为投机,小齐名叫齐亮,是天津人,年龄不大,只有十七八岁,小时候随父母到河北投奔亲戚,崇祯十二年,建奴入北直隶,小齐父母被鞑子所杀,孤苦无依,把家当典了银子贿赂把总做了漕兵。

        锦衣卫听罢,安慰隔壁小齐道:

        “千杀的鞑子,换上会把他们杀光的!”

        又过了几日,漕船抵达扬州,当今天夕阳西下,断肠人柳巷拾烟花。

        许把总一人守船,允许漕兵下船泄泻火,所谓泻火就是逛窑子。

        扬州乃繁华之地,秦淮河两岸明娼暗嫽数以万计,从除了秦淮八艳一掷千金的高水准消费,更多的是则是一晚半两银子的平民快餐,崇祯年间天灾人祸不断,去年苏皖大水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饥民蜂拥扬州,各种贱卖便多了起来。

        除小齐与李若琏,剩余四个漕兵都下船了。

        李若琏暂时没这方面需求,他怀揣着崇祯皇帝交给自己的一百两黄金,肩负着大明中兴的使命,自然不敢胡来。

        虽说他平时放浪形骸,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你为何不上岸,我在京城便听说,秦淮女子水嫩的很。”

        夜风吹过河面,空气中弥漫着胭脂味道,漕兵上岸逛窑子时,齐亮拿着把缺口顺刀,在甲板上磨刀。

        漕运停靠多有风险,相比波涛汹涌的河面,岸上的危险更为致命,尤其是在这多事之秋。

        “俺要攒钱,才不把血汗钱花在那脏娘们身上。”

        小齐抬头望向李若琏,淡淡道。

        李若琏在京师时没嫖过,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在齐亮面前显得自己老练一些。

        “攒钱娶媳妇?”

        李若琏说话时候,恍惚望见齐亮惨死鞑子刀下的父母。

        “不,”年轻漕兵抬头投向北方,脸色微变。

        “俺要买火铳,俺已经打听了,一把上好的三眼铳要十二两银子,俺已攒够三两银子,再跑两趟就够了,”

        李若琏神色凝重,很难想象这个形若乞丐的漕军要三眼铳做什么。

        “俺要报仇,俺要杀鞑子!俺要杀一百二十三个鞑子!”

        前年鞑子来山东,齐亮在运河上遇到两个落单的战兵,用刀去砍时,鞑子铠甲精良,根本砍不动。。

        “若不是许把总出手相助,俺这条命就留在临清了,”

        李若琏从前以为能与鞑子交锋的,只有大明九边重镇,如辽东铁骑,没想到眼前这群破衣烂衫的漕兵也能杀建奴。

        想必许把总脸上那条刀疤,就是在两年前在临清与鞑子死战时留下的。

        一人对付两个战甲,可见武艺非凡,这样一个人为何会留在漕河呢?

        李若琏听过鞑子屠戮乡民的传言,看来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像你这样单打独斗,便是给你三眼铳,也杀不了鞑子,落单的鞑子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的,”

        齐亮神色黯然,两年前要不是许把总拔刀相助,沉入运河的就不是那两个鞑子,而是他自己了。

        可是齐亮晚上以闭上眼,眼前就是死去的人,邻居狗儿才三岁,拎着脑袋在俺面前喊痛,现在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李若琏没有问齐亮为何不去投军,因为没有必要问,眼下真正在打鞑子的军队,估计也就只有皇上新近训练的中卫军。

        就连大明最精锐的宣大,见到顺军也是望风投降,更别说让他们去打鞑子。

        李若琏仔细打量齐亮一眼,想给他几个银子,让他北上京师,加入皇帝陛下的中卫军,将来肯定有机会杀鞑子。

        然而话已到嘴边,却被锦衣卫咽了下去,运河上的风吹日晒,早已严重摧残了漕兵身体。

        齐亮身材瘦削,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这个样子到了京师怕也很难通过中卫军严酷选拔。

        皇帝陛下说了,他宁肯要五百精兵,也不要十万乌合之众。

        “你多大了?”

        “十六。”

        ”十六,“李若琏喃喃自语,忽然眼前明亮。

        他身上肩负重任,发生河北小村庄的惨剧不应该由他过问。

        实际上,这沿途所见,家破人亡卖儿鬻女比比皆是,他的心肠早已硬了。

        理智告诉李若琏,给几个银子就可以了,接下来的路让他自己走,鞑子还会南下,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或许还有机会。甚至可以把自己身上的三眼铳留给他,这种火器在数步之内,击杀鞑子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

        下船泻火的漕兵嬉笑着回来了,各人脸上残留着女人的胭脂粉末。

        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许把总瞅了他们一眼,扯着嗓子喊了声开船。

        齐亮黯然收起船锚,准备回船舱歇息,却被李若琏拉住。

        “你想随我去倭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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