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弃子
夜辰语气大得厉害，气势也强得可怕，只是他一个人，在这么多手持刀枪的高手面前多少显得有些弱小。可从气势上来看，反倒是夜辰占了上风。因为杀到这份上，站在场中还能保持微笑的，只有他一个。
没人比圣殿人更清楚夜辰的可怕。或许他算不上最有名，也算不上最受欢迎，可史上最强圣子，却因为他的出现没了争议。有小道消息传闻，当年圣骷髅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话题人物苏晋复活，结果很不走运地遇到了夜辰，差点没被夜辰当场再打死一回。就连当今教宗拉斐尔，也不得不屈居于他之下寻求庇护，否则早在十年前他就是权臣的傀儡。
一个夜辰，震慑圣殿上下整整十年，这在外人看来，显得有多么不可思议。可在圣殿人看来，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因为他们心目中的夜辰就是这么强，单凭一刀一人，就足够震慑一个教派。
打败夜辰？
不存在的，就连这些人也从没想过这个命题。他们只是觉得那个女人有可能成为夜辰的弱点，所以想要将她掳来作为夜辰投鼠忌器的人质。可谁能想到，这群死士会这么轻易放弃，夜辰连热身运动都没结束就先撤了，这也为他们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头领喊话，其实已经等于认输了。但他又说不出认输的话，只能色厉内荏用嘶喊来要挟。可没想到他正戳中了一个痛处，一个连夜辰都深深忌讳不敢轻易触碰的痛处。
一道白光从头顶落下，沐浴在神圣之光中，感受着身体渐渐复苏的充盈力气，他轻轻握住了拳头。这些人，或许有敌对的，有认识的，但念头一出，他就不会再有任何变化。甩开那些杂念，他再次握住了冰冷的刀柄，目光淡漠，这一刻，就连旁观的女子和死士们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夜辰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法术对大地造成的创伤只在片刻就已恢复原状，留下一群惊惶失措的人紧握武器，用一双双充满畏惧的眼睛看着夜辰。夜辰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终于不再做出逃跑的姿势，而是向来敌前进了一步。
天威！
来自圣火那一丝神念的威慑终于毫无保留地被释放出来，那一瞬间，天地变色，风云滚滚，厚重有若实质的威势向他们当头压下。这群即使放在圣殿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平日里威风凛凛，此时却跟待宰的羔羊一般瑟瑟抖。
无数人想过和夜辰决裂的下场，也有无数人想过他的手段，纵然抱了必死的念头，真正面对时，又是另一种心境。此时此刻，这些人就沉浸在这种心境中无法自拔。他们不怕死，却又实实在在地畏惧他，畏惧来自人类记忆深处那股本能。这种极度矛盾的心情同时出现在他们身上，一时间，所有人都狠狠体会了一把死士的心理。
似乎过了很久，又像是毫无停顿，夜辰再次向前走了一步。只是刹那的功夫，那可怖的狰狞笑容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将内心的恐惧狠狠地扭曲放大。
人群有了骚动，隐隐约约中，从那遍地狼藉中传出一声惨叫：“恶魔啊！”
圣殿内部矛盾再激烈，也永远不会走出圣殿大门，这是最高教义。可现在……
有人复杂地望着他，沉默中响起一声低叹。夜辰的脚步似乎因为这一声叹息顿了顿，略微思索后，又缓缓迈下。
最高教义什么的，对他来说，不啻于一张白纸。当他决意不再遵循游戏规则，谁拿他也没办法。这，才是他受圣殿排挤的根本原因。
头领默默思索着这一系列可能带来的变故，最终却只能化为一股幽幽的叹息。事到如今，他不再心存侥幸，握起刀，换来的也许只有那不服输的意念，也许还有身后荣耀。可他并不觉得光荣，因为他不是刺客，也不是死士，他的使命，本不该在今夜结束的。
黑夜中突然亮起一道光。它来得如此突兀，如此迅疾，又如此刺眼。对头领来说，他甚至还没有看清那刀光的来向，就被光从中一分为二。
夜辰没有动手，他的刀还在腰间没有拔出。可他的人却停下了，站在原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夜空。而在那本应杳无人烟的空地上，此时却突兀地多了一队骑兵，银枪银甲，像夜空中最希冀的神圣之光，静静地伫立在他们身后。
他毫无悬念地被剑光劈成了两半，斜斜地倒在地上，嘴角却洋溢着笑容。虽然苦涩，却比之前好看许多。因为在他倒下之前，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夜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表情冷漠。沈寒也静静地看着他，从出手，到收刀，结尾，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夜辰的手一分。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圣子的能力，一旦对方稍有抬手的动作，他都有可能横死当场。
“保护殿下！”
“保护殿下！！”
灼热的声浪穿过皑皑白雪，仿佛要将这白色的大地掀起来似的。轰隆隆的回响在天际间游荡，穿过堆成山的尸体，却在他心上不留一丝痕迹。
杀声再起，伪装杀手的高手们起了一阵骚动，却没有陷入混乱。只是人数到底处于不可逆转的劣势，凭着一身过人的身手，他们也就能撑一撑，意志弱化得很厉害。就是那个白衣女子也看得出，这些人和刚才与夜辰过招时完全是两幅不同的状态。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圣殿第一高手，有史最强圣子夜辰；站在他们身后的，是圣殿中最有影响力的沈家大公子。无论哪个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就连武力方面，他们也成了双方对峙的牺牲品。弃子这个念头，终于隐隐于脑海中浮现。
被放弃了啊！
杀声来得快，去得也快。百十多个高手，甚至连多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箭雨射成了筛子。而沈寒就站在离战场最近的位置，面色犹豫，盯着夜辰一动不动。
“属下沈寒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与夜辰默默对视了很久，似乎不堪忍受这难言的压力，沈寒终于还是选择了屈服。
夜辰依然没有动作。他眯起双眼，静静地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没有丝毫表情。他的目光没有在沈寒身上停留半刻，也没有看任何人，然而，就是这没有焦点的视线，反而令沈寒心生寒意，压力倍增。
他知道，自己出现的时机很不合时宜，很难瞒过夜辰的眼光。可他没法不出来，如果真的由夜辰动手，自己恐怕是连向他示好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家，在圣殿中算得上中立。但中立，不代表就没有想法，没有野心。沈家是大族，随便一点动作都足够引起一场大地震，更何况还是面对圣子这件事。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沈寒身为沈家内定的下任继承人，又怎会不清楚这件事的严重？
只是眼前这位圣子喜怒无常，城府极深，眼光又锐利得可怕。沈寒不难猜出这件事的后果，无论这事成与不成，在这位圣子心上，以后对沈家多少都会有一些顾虑了。
感受着难言的压力，沈寒很难受。夜辰则是在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后便已收回目光，略一停顿，笑着说：“哪里话，要不是大公子及时出现，说不定还会生什么呢。只是刚才有一部分杀手半路退去，大公子可要小心提防，不敢让他们趁着松懈得手啊！”
“那当然那当然。”沈寒满脸堆笑，心下松了口气。救驾不力，这罪名可大可小，夜辰既然愿意放他一马，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接下来只需要找个够分量的替罪羊，他沈家以后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像是回应他的谄媚，夜辰也笑了一下。不过相比下来，他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这让沈寒不由一怔。说实话，他对这位圣子的了解，其实也就限于传说，这人到底怎么样，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
只不过并没有让他多想，夜辰只是笑了一下，便把头转开。坐在已经破烂不堪的残垣断壁上，直到这时，他的脸上方才现出一丝疲惫。
沈寒并不奇怪。夜辰很强是没错，但刚才那个圣术却是以透支体能为基础施展的，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但过了有效时间，所感到的疲劳度也是双倍的。就算是夜辰，现在恐怕也没有精力去对付其他人了。
打扫街区，是朵尔城治安与防务两大机构的主要职能。但今天，却换了一队白衣白甲的骑士在废墟中忙活得灰头土脸，多少显得有些扎眼。不过这里刚刚生一场命案，爱看热闹的人还没聚集起来，这些骑士也不怕露脸被人看出来，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把所有尸体堆起来，沈寒手一挥，命人将这些蒙面人的面巾去掉。他可没窥人真面目的爱好，只觉得赶紧把这件事解决打消夜辰的疑虑，其他什么都好说。
一百多人的面巾被一个个扒开，沈寒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往那边看了一眼。除了几个离得太远看不清的，倒没什么熟悉的面孔，这才敢向夜辰请示：“殿下，请验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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