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杰希的下落
凌书雪沉默着，夜辰也在沉默。曾经的朋友就这么相对无言，直到夕阳落下，点点的星光与灯火在头顶亮起。当她从回忆中醒来，眼角已经是泪光点点。
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没有避讳。夜辰也没有避开，就这么看着她，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十年前的那一幕。久违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开，流入骨髓，他无动于衷，任由痛楚将自己包围。
“夜辰，从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很崇拜你。”凌书雪缓缓说道，“你最受同学的欢迎，也最受老师器重，你几乎无所不能，还知道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曾经希望，你能一直将这么完美的形象保持下去，那时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们也能从你身上汲取力量。但现在……”
她忽然抽剑刺出，一道寒影划过，将夜辰腰间的刀须齐根斩断。面对这近在咫尺的危险，夜辰却始终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只是在须穗离刀的那一刻，眼皮略略沉重了几分。
“一刀两断吗？”夜辰点点头，“早该这样了。”
他抬脚就走，竟是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凌书雪。这个动作终于击溃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她无力地坐在地上，丝毫不理尘土玷污了她的衣襟，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
夜辰……
……
当夜辰回到松风驿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吉尔斯刚吃完一块肥腻的手撕羊肉，见到他立即招呼：“来，今天刚到的羊肉，可新鲜了，一起来尝尝？”
夜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吃得满嘴流油，趴在桌上正睡得香甜的大厨，问道：“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那个杰希的确是这里的驿官，只是两天前就不见人了，也不知道在哪。”吉尔斯吮着指头说。
“不见人？你没有去找吗？”夜辰问着，坐在破旧的小凳上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试着找过，但没有线索。”吉尔斯说，“我怀疑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躲着我们，或者就是被谁抓去了。否则为什么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很值得怀疑。”
夜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他使劲吸了几口，语气平稳地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这个人。”
吉尔斯咀嚼着肉块的嘴巴顿时停住了，他看向夜辰，突然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今天你去哪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夜辰淡淡地说：“遇到个老朋友，叙叙旧。怎么了？”
“老朋友？”吉尔斯的眼神有些古怪。
夜辰看了他一眼，掸掸烟灰，慢慢吸了一口：“很惊讶吗？”
吉尔斯犹豫了一会，再看夜辰。夜辰明显饿了很久，抓起一块手撕肉就往嘴里填，丝毫没有半分高手的样子。看到这一幕，吉尔斯顿时放弃了追问的心思，转移话题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圣殿有规定，任命书下后，必须在一个月内到达地点，并接收前任事务，否则就会视为抗命。杜家这封任命书虽然不怎么正规，却也有它该有的效力。如果一个月内到达不了朵尔城，咱们就等着被圣殿处决吧！”
“是吗？”吉尔斯是真不知道这回事。无论他对圣殿怎么了解，到底也是个外人，对于这里面的规定完全没有一个基层圣殿人应有的概念。
“那现在，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个杰希。什么时候找到他，我们就什么时候能走。”吉尔斯说。
夜辰点头：“所以，关键是那个杰希。”
“大人，我一直就想问一个问题。这个杰希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需要找到他？”
夜辰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上的教宗密令。”
吉尔斯愣：“教宗密令？”
“就是由教宗颁的密令。”夜辰简洁地解释了一下。
吉尔斯恍然，点点头表示明白：“既然这样，那么这个杰希一定是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只是以现在的情况，要么他有了二心，要么就是有人盯上了他，那这样一来，无论这个人是否掌握着教宗密令，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哪种情况，密令的内容都有泄露的可能。”
夜辰点点头：“你的头脑很清醒，分析得不错。”
吉尔斯话锋一转：“但是大人，您有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呢？杰希的消失，或许跟密令没有任何关系，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绑架或是个人性质的事件。”
夜辰愣了一下，看向他：“继续说。”
“一直以来，大人都是把密令跟杰希绑在一起来看的。杰希在，密令就在。而得到杰希的，很有可能就是您的敌人。可是，如果是敌人得手的话，他们肯定现在已经有所动作，而我们来到这里却没有收到半点类似的风声，这点很奇怪。”
夜辰笑笑：“其实你并不是觉得奇怪，只是想否认这个可能吧？”
吉尔斯嘿嘿一笑，不可置否：“再来看第二点。杰希有二心，所以他带着密令跑路了。但说到底，这和第一点是互通的。因为大人和教宗殿下的对手，就是那些人。杰希要叛逃，还要保全性命，找那些人实在太合适不过了。而且他长年为殿下卖命，一定掌握了很多基层情报网的眼线。这些人也一定会接纳他，哪怕这只是个小卒子。所以，同第一点，这个可能也被排除了。”
夜辰沉默着，目光在空气中游离，似乎是在盯着他。可吉尔斯却没有任何被盯着的不适感，相反，他觉得这双眼睛更像是透过他的身体，射在他身后空旷的夜空中。
他舔舔干涸的嘴唇，继续说：“所以说，最有可能的，就是我说的。杰希很有可能卷入了一些与本次无关的事件，或许，出手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有教宗密令这回事。”
夜辰的眼睛猛地一亮，但跟着就摇头否认了：“不可能。如果是私人恩怨的话，你刚才就可以在这个厨子身上问到了。”
吉尔斯有些不甘心：“或许只是他不知道呢？”
“也许。但你别忘了，杰希是个已经做了十年的眼线，绝不会在待人处事这方面有瑕疵。否则的话，当年他就是个死人。”
夜辰顿了下，继续说道：“不过，你的意见并非全盘错误。除了杰希私人恩怨外，其他方面还是分析得很到位的。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把两个可能互相参考下，能有新的现也说不定。”
吉尔斯皱眉：“你的意思……”
“杰希的确被那些人绑了，他们也知道教宗密令。但他们并没有寻找密令，反而将它当作一个筹码，将整个局势掰向与自己有利的一面……”
夜辰露出久违的笑意：“真是一局好棋。朵尔城……或许我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受人欢迎。”
吉尔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夜辰笑笑，为他解释道：“教宗密令的确在杰希手中，而杰希也的确被他们绑了。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教宗密令，而是这个事件带来的影响，你觉得是什么？”
吉尔斯愣了一下，突然叫道：“我们的时间！”
“没错。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开启密令，只是借着寻找教宗密令来拖延我们的时间，因为无论如何，我也是圣殿人，教宗密令必须拿到手才可以启程。”
夜辰笑着说：“再加上布鲁克小镇那封潦草的任命书，让我不得不怀疑这里面的猫腻。因为一封任命书就算再急迫，也必须经过层层审批才能生效。对方之所以能在任命书下达后这么快赶到布鲁克小镇，只可能是他们提前就已经备好了计划，而后算准日子，再给我们一个积极抢功的假象而已。那封任命书字迹潦草，恐怕也是为迷惑我们的眼睛，令我们更不生疑而已。
功劳被抢，我们的心理自然不会平衡，而后配朵尔城，就成了理所当然。在那个时间点，我们只会以为这是对方急于把我们踢开，这才随便找了个主城。但其实不然，朵尔城那里恐怕早就备好了大奖等我们过去。只是我们行程过于匆忙，让对手始料未及，这才有了杰希和教宗密令这档事。等我们找到杰希，找到教宗密令，再去往朵尔城，就是十死无生的死局了。”
吉尔斯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靠，这还是人想出的主意吗？非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夜辰点点头：“如果真是我想的这样，那这个人的头脑绝对不简单。如果他再聪明一点，等到既定时间再放杰希，那他就真算得上可怕了。”
吉尔斯愣：“还等一段时间？杀了杰希不是更干脆？”
夜辰苦笑：“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倒是解脱了。送令人已死，教宗密令势必暴露，我们也不用留在这里，直接去朵尔城了。”
吉尔斯沉默了一会，缓缓摇头：“这么大的阵仗，还能玩得这么滴水不露，世上真有这么可怕的人？”
夜辰笑笑：“那是因为你没遇到过。”
他走向阳台，白色的牧师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带走。那双迷醉的双眼迷离地看着夜空，久久的，唇角渐渐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次，你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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