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决裂
恶灵冢被清扫一空，鲁迪派去的骑士团只不过走个过场，就带回了大获全胜的消息。其中还包括不少战利品，多是些跟死灵师有关的实验器皿，还有研究不死法术的部分资料。这些属于死灵师的东西本应上缴国库，结果被吉尔斯横插一腿，最后全部搬到了他的私人实验室里。这当然是不符合规定的，但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对圣都的报告中，鲁迪大笔一挥就把这些定性为赃物，纸上写的是暂时借用，至于什么时候还回来，那就得看鲁迪大爷心情了。
亚哥尔在这一战中消耗过度，又被怨气入侵，只能暂时在教堂休养。吉尔斯一出来就忙着自己的实验去了，他在地牢里一关就是几十年，这一趟出来自然难免技痒。鲁迪等人还在追查其他恶灵冢的下落，于是，夜辰就成了最闲的人。
叶浅和他再次坐在酒楼的小二楼上，只是这一次，他是来辞行的。按理来说，在这个最需要人的关口，鲁迪是不应该放他走的。但一来叶浅早就和他打过招呼，二来叶浅又暴露了点他和夜辰的关系，鲁迪在愣了老半天后，只能哭丧着脸送他离开。亏他还想用叶浅去监视夜辰呢，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二人是老同学，脸都丢到山浦江去了。
“这一别，就不知多少年才能见面了。”叶浅有些感慨。他和夜辰的聚会永远都是这样，不是在感慨重逢，就是在感慨离别，当年如此，这次也是如此。
夜辰没说话。他是个高手，但和所有男人一样，同样不擅长表达感情。
“或许等你真的决定退役之后，我们会是在在洛维港相见吧！”叶浅眯起双眼，似乎在憧憬二人再次重逢的场面。
提到“洛维港”三个字，夜辰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肩膀明显僵硬了一下，提起的酒杯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当这杯酒一饮而尽时，他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涣散起来。
二人似乎同时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傍晚，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充满油污和尸臭味道的实验室里，他们做出了此生最大的选择。
“如果，”几杯酒下肚，叶浅渐渐有了醉意，他指着夜辰醉眼朦胧地说，“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还会不会动手？”
夜辰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世事没有如果。”
“哼！”叶浅对这个答案明显不太满意，他看着夜辰说道，“老夜，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有人情味了。生活而已，至于那么认真吗？什么事都必须考虑得万无一失才可以？我们是人不是神，光拿理智过日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夜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饮下了一杯酒。
“我知道，和你比，还有书雪，我差远了。我没你们那么有天赋，也不够聪明，还不太会做人，可有一样，我比你们两个都强，那就是我知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老夜，你觉得你活得很聪明？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个笨蛋，大笨蛋！”
夜辰继续喝酒，丝毫不理四周递来的奇怪目光。叶浅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泄气的皮球又坐了下来，叫：“喝酒！”
二人碰杯，酒液化成火焰，燃烧着滚滚入肚。叶浅大声叫了声好，又指着夜辰：“你还真是出来喝酒了啊？好歹说个话！”
夜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都把话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夜辰有了反应，叶浅顿时来了劲。他端着酒杯坐到夜辰身旁，朝他挤眉弄眼：“能说的可太多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去见书雪？东荒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夜辰斜视：“你管那么宽干吗？”
“关心你啊！”叶浅说，“你看，咱们几个分开十多年了，到现在坐在你身边的就一个老同学，我不关心谁关心？再说了，咱们年龄也不小了，该办事赶紧办，再等几年，估计菜市场二婚的大妈都看不上了。”
夜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把叶浅看得莫名其妙。把自己浑身摸了一遍，叶浅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知道我干什么的吗？”夜辰问。
“对了，说了这么多，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什么职位呢！在这是个牧师……我去，那你有点危险啊！书雪可是名家小姐，你一个小牧师，就算是她同学，恐怕连门也进不去吧？”叶浅说。
夜辰冷笑两声。
“你小子，到底什么职位？”叶浅顿时感觉不对。
夜辰指了指头顶，轻声说道：“圣子……”
“圣……子？？”听到这个答案，叶浅整个人都变得诡异起来。他盯着夜辰一个劲地看：“你意思，你就是当今圣子？”
夜辰点点头。叶浅愣了一下，突然嚎叫着扑了上来，追着他就要去掐他脖子：“我靠我靠我靠！你是圣子你不早说，让老子在这给人当跟班，还是一个祭司跟班，老子干了几年都快爆了我！”
“我看你做跟班做得挺开心啊，而且现在还能回乡结婚。”夜辰悠然自得，浑然不理整个人已经处于燃烧状态的叶浅。
“我去你的，有你我还回什么乡啊！”叶浅豪气冲天，“给我来十个，老子专打圣都娘们！”
“滚你的！”夜辰一脚把他踹了下来。
一阵打闹后，叶浅终于冷静下来。他看着夜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叫道：“我擦，圣子不能结婚是不是？”
夜辰点点头。
“那你岂不是……”叶浅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夜辰不等他把目光看向下体，冷笑道：“你再多想，我揍得你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叶浅连忙收回目光。
“唉，可惜了书雪啊！等你那么多年，白瞎了！”叶浅丧气地说。
夜辰却没显得多么消沉，仍旧是那淡淡的语气：“那么多年，是时候该死心了。”
叶浅愣了一下，心中忽然有些诧异。夜辰虽然刻薄，但很少这样说话。他轻轻说道：“老夜，话不要这么说。书雪对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你难道对她没有半点意思吗？”
夜辰看了他一眼，继续喝自己的酒。
叶浅知道，他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根本懒得说。面对这个表情，他感觉自己和夜辰的距离突然一下拉得很远。
夜辰当年一声不响去了圣殿，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他和凌书雪。这件事一直是叶浅心中的一根刺，但他这个人总是将事从好的方面想，总觉得夜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因此后来在圣都重逢时，他刻意避过了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他才清醒过来。夜辰，从来就没把他们放在心里，他永远做着他自己，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沉默了很久，叶浅开口了：“你这么做，对得起我们吗？”
夜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对得起？”
叶浅的喉头似乎哽咽了一下：“我们至少一起生活了十五年……”
“那我欠你什么了吗？”
叶浅突然怒了。他一脚踩在桌子上，将菜汤与酒液溅得飞起，也溅湿了他的衣角。但他丝毫没有在意，戟指夜辰，气得浑身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反观夜辰，这样的情景下依然保持自己的淡定，一杯一杯地饮着酒。
“客人，这里不允许闹事……”
“滚开！”叶浅大怒，把店员推到一边，对着夜辰怒道，“给我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我不相信你这么无情！老夜，你当年砍了老师，我什么也没说，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苦衷。如果你觉得由于这件事让我妨碍了你，你就说出来，大不了我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然而，面对他的怒吼，夜辰依然是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苦衷？那是什么东西？”
“你！”
夜辰饮完了手里的酒，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直面对他，脸上洋溢着些许笑意：“我说老叶，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杀老师，和你有什么直接关系吗？别什么帽子都往头上扣，你戴不起那么高。”
叶浅气得头脑晕，突然拔起腰间的剑向夜辰刺去。夜辰只是侧身轻轻在剑身弹了一下，叶浅顿时脸色红，醉酒般踉跄着向后退去。
“老同学的游戏玩完了，回乡下吧，那里适合你。”夜辰对他轻笑一下，从椅子上拾起脏兮兮的牧师袍，摇摇头下了楼梯。黑暗中，似乎还传来一句低低的唾弃声，“什么东西。”
叶浅呆呆地看着他离去，一阵钻心的疼痛突然直袭脑际。隐隐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在那个阴暗试验室的一幕。而这次，被砍的位置不是老师，而是换成了他自己。夜辰捉刀侧立，冷漠地看着他。
明明是十五年一起生长的伙伴，却没有任何温馨与不舍的画面。有个声音反复回响着：“他已经变了，他要用你的脑袋去换他的荣华富贵……”
黑色的刀光压下，泯灭了世间所有的光明。他透过刀光费力地望去，在那张漠如寒冰的脸上，隐隐充斥着诡异的笑意。
黑暗，潮水般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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