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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4 章


太过明亮清净的地方,  太容易让人看清彼此的情绪,  无法让人安心地卸下伪装。温桐约见萧菀青的地方,  是她们失意时放纵交心的老地方,  一个闹中取静的清吧。
光线迷离昏暗,  音乐在舒缓地流淌。萧菀青到的时候,  温桐已经坐在了她们一贯喜欢坐着的角落里,  垂着头,闷闷地喝着酒。
萧菀青在她的对面站定,颀长的身影投下了点点阴影,  把温桐笼罩于其下。温桐抬起头,目色幽深又复杂地凝视着萧菀青,一瞬不瞬。
萧菀青微不可觉地收握了双拳,  由着温桐打量着自己,  自若地坐下了身子,关心她:“吃饭了吗?就开始喝酒。”
温桐无言地笑了一声,  低声回应她道:“吃过了。”继而,  两人是长久的沉默。
“肠胃不舒服好了吗?”许久后,  温桐发声问道。
“好多了,  没事了。”萧菀青轻声应道。
桌上有一壶热茶,  应该是温桐特意为她点的。萧菀青抬手提起玻璃壶,  给自己倒了半杯水,而后双手抱着杯子,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热度,  心里有些暖,  有些涩。
她和温桐之间,少有这样尴尬又沉重的气氛。萧菀青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她张口,打破了凝滞,开门见山道:“温桐,对不起,让你从别人那里得知了我和林羡在一起的消息。我无意隐瞒你,很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没有寻到机会。”
温桐借着暗暗的光亮凝视着这个她暗恋多年的女人,看见她端秀的眉目间,满是郑重与珍视,她自听到消息后一直有些没回过神的思绪,开始回笼。梦想破碎,期待落空的真实感真正袭来,疼痛,一波又一波地泛起。
温桐顷刻间就酸了鼻子,红了眼眶。她低下头,眨了一下眼睛,把险些要溢出的眼泪逼了回去,抬起头极力挤出了沉稳的声线,问萧菀青道:“很早?所以你们在一起是有一段日子了是吗?”
“是,四月份开始交往的。”萧菀青认真坦白地回答她。
温桐心颤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一段时间萧菀青的反常,想起了那一通问她离开岸江市怎么样的电话,后悔与痛楚湮没了她的心扉。原来,愚蠢地离开,不仅不会拉近她们的距离,只会让她错过更多。
她一手放置于沙发之下,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她逼迫着自己抛开作为暗恋者的心碎,摆正立场,目视着萧菀青,一字一字端肃地质问她:“你知道林羡今年几岁?你自己今年几岁吗?”
她甚至都不问萧菀青,是谁先开始的,是怎么开始的。这都不重要。
况且,她知道,如果不是林羡主动,萧菀青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我知道。”
“那她还小还年轻,不懂事,萧菀青,你也不懂吗?”她的音量很克制,但是,语气却严厉地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了萧菀青的心上。
“颜佳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想骂人,可是,她有一句话说对了。萧菀青,林羡还小,少年人浪漫爱幻想,冲动又热烈,所谓的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但没关系,年轻人,大家合则聚厌则散,彼此都有的是青春和时间资本。但是你呢,你有这样的资本和她玩这样的游戏吗?”
不久以前,萧菀青也曾是这样看待林羡对她的感情的,她甚至做好了林羡不久后就会厌倦这段关系的准备。可是,人心都是柔软的,林羡的努力,林羡的赤诚,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的看法。她无法再用成年人自以为成熟的眼光来否定林羡这一场少年人不成熟却一样真挚的爱恋。
她想,这对林羡来说,不公平。
“温桐,林羡是认真的,她没有在玩游戏,我也没有。”萧菀青咬唇辩驳道。
温桐不知道林羡究竟是给萧菀青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可以让一贯对人没有安全感与信任感的萧菀青这样相信她。她这么多年才走进萧菀青的心里,林羡短短一年就做到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翻涌起的妒忌与苦涩,告诫自己,萧菀青谈恋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萧菀青不能再受到伤害。
她举起杯子,大口地喝了一口酒,呛了一下,呛出了眼泪。她咳了几声,哑着声音对萧菀青道:“萧菀青,你18岁的时候,想要的,和现在想要的一样吗?你没出社会时和现在出了社会后,看人的眼光还一样吗?”
萧菀青哽了一下喉咙,没有说话。
“林羡现在也许喜欢你是真的,可是,她还这么小,你想过她未来会有多少可能吗?她会一天天地长大,接触更宽阔的世界,遇见更多不一样的人。萧菀青,林羡是要高飞的人,你相信,在狂风之下,这一只风筝,可以一直在你手中不断线吗?”
“如果你是一个容易看得开,想得开的人,我也不必多说什么。可是,萧菀青,你不是。有一天林羡走了,你怎么办?!”她太了解萧菀青了,情深不寿,萧菀青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怎么敢看着她再这样孤注一掷地赌一次。
句句正中红心,萧菀青心上开始有血渗出,细细密密地疼。
她敛眸,苦涩坦白道:“温桐,其实我从来没有敢想和她天长地久。我知道,我没有那份幸运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真正说出口,萧菀青声音还是哽咽了。她发现,她不再像从前想得那样从容了。只是单单想象林羡有一天会离开,她就觉得,心头撕裂一般疼痛。
温桐闻言,却是气笑了。凭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她放在心尖尖上爱着的人,为什么要为着林羡这样贬低作践自己?鬼迷心窍了吗?
她冷声道:“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她无意指责萧菀青,可是,有些事,她不说,以后,别人也会说的。
萧菀青咬牙倔强地看着她。
“那好,我问你,你想过林羡以后会后悔吗?!你想过周沁姐吗?!你想过老师和师母吗?!你想过林家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的后果吗?!萧菀青,他们全家只有林羡这一个独苗,寄予厚望,你想过,这个家庭会变成什么样,林羡因此要承受什么吗?!”
一迭声的质问,像利箭一般,一箭又一箭地狠狠戳入萧菀青的心窝。萧菀青瞬间就心口发闷,有些难以呼吸。
“我知道你,我相信你,所以,我只关心你能不能在这段感情里得到幸福。可是,萧菀青,关心则乱,周沁姐会这么想吗?外面的人会这么想吗?周沁姐把她17岁未成年的女儿放心地托给你照顾,31岁成年人的你,把她女儿照顾到了床上,你要让身为母亲的她怎么想?”
“你当真做好了准备,要为这段感情,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最后却也只落得一个孑然一身吗?”
萧菀青脑子嗡嗡作响,温桐的话语,一句一句,像凶狠的耳光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这些时日以来,因为过于幸福,又或是她过于想要幸福而刻意遗忘的现实,又凶猛地吞没了她。她仿佛是做了一场过于真实的不自量力的美梦,险些信以为真。
而今,梦被人叫醒了。
萧菀青脸色惨白,垂下雪白的脖颈,像是难堪地没有脸面再面对光亮。她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在发抖。
很久以后,她吸了吸鼻子,苦涩沙哑地开口:“可是,温桐。”
“我爱她啊……”
她说得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温桐心上。一刹那间,温桐眼眸中滚出了泪,汹涌地来不及擦拭,大颗大颗滚落。
她爱的萧菀青,不论多少年过去,不论经历了怎样的伤痛,骨子里,还是那一个为了爱愿意奉献一切的人啊。多幸运,才能被她爱上。很多年前,她就这样想过。
很多年后,这个幸运的人,依旧不是她。陪她哭的人是她,陪她笑的人,却永远不是自己。是她,付出地不够?还是,爱得不够?
她怕萧菀青发现,狼狈地转开了脸,不再看她,低哑艰涩道:“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萧菀青眼角也有泪水溢出。她绝望地想,她应该,要失去温桐了。
是啊,这样的自己。
不配吧。
接近十一点,时惊澜从觥筹交错的酒桌上下来,神情淡淡地靠在车后座。她解了盘着的头发,降下了半扇车窗,侧着头吹风,散一散倦意与酒后的热意。
车子平稳又快速地驶过一个广场,时惊澜忽然蹙了蹙眉头,沉声吩咐道:“退回去。”
“啊?”司机轻踩刹车,愣了一下。
“前面那个广场。”时惊澜言简意赅。
萧菀青走后,温桐顾自坐着,不知道又喝了多久,喝了多少。等起身要回去时,天旋地转,她才知道,她大概是喝醉了。她其实不爱喝酒,一个人的时候,更鲜少在外喝成这样。今天,是大意了。
她飞快地奔往洗手间,狠狠地吐了许久,才艰难地漱了口,晃晃悠悠地出去了。她掏出电话,想要叫代驾,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外面夜已经深了,广场上几乎没有走动的行人了,只余下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她靠在一根路灯杆上,借力站稳站直了身子,迷迷蒙蒙地盯着路面,想要拦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还没拦到,一辆私家车却稳稳地在她面前听了下来。车窗降下,一个抽着烟的中年男人油腻腻地朝着她招呼:“美女,搭车吗?”
烟味顺着风吹到了温桐身前,没由来地,温桐胸间一阵恶心,捂住嘴就想吐。
男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瞬间眼神就开始发亮。他顾自下了车,丢下了烟头,踩了一脚,伸手就去拉温桐的手腕:“美女喝醉了啊,我送你回去吧,你看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多危险。”
温桐眉头紧锁,用力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因着醉酒而使不出力气。她脑子依旧很沉,但思绪却在一瞬间因惊吓而清醒了过来。她顺势靠近了一点男人,下一秒,趁着他使出浑身最后的力气,对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抬起腿就是狠狠一顶,而后,在男人吃痛弯下腰捂着的时候,撒开了腿,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了。
一路跑,她一路往后看提防男人开车追了上来,一边焦急地打量着路上有没有出租车驶过。
刚跑没几步,从她后方开始有车声响起,车灯,打在她的身上。
温桐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是那个男人开车追上了。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后方,就看见,明晃晃的车灯照耀下,车子慢慢地停靠在了她身边。车窗里,一个有着乌黑秀丽长卷发,穿着白色V领荷叶边真丝衬衫的漂亮女人,淡声吩咐她道:“上车。”
“是你啊。”温桐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她遥遥地看了一眼仿佛还站在原地死盯着这边的猥琐男人,没有犹豫,踩着绵软的步子,绕过车身,上了时惊澜的豪车。
“地址。”时惊澜闻到了温桐身上的酒气,不动声色地往窗边坐了一点。
温桐疲惫地安心地靠在车座上,报了地址,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谢,而后再没有精力与时惊澜这个上司客套了。她头又开始疼了,车子开得过于平稳舒适,温桐有些昏昏欲睡。
“温经理明天还上班吗?”时惊澜冷不丁发声问她。工作日大半夜地喝成这样,她有理由怀疑温桐明天是否还能够有精神做好工作。
温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时惊澜久久未听到回复,不悦地侧头看她,才发现,温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
女人一贯深邃锐利的眉眼,睡着的时候,倒是奇异地柔和了下来。鼻子非常挺翘,五官深刻,像是混血。
时惊澜打量半晌,转开了眼,闭目养神。片刻后,她睁开眼,伸手把自己腿上的毛毯,扔到了温桐身上。
车子一路驶到了温桐所报的小区门口,温桐还在沉沉睡着。时惊澜毫不怜香惜玉地伸手推醒了温桐,声音平和道:“温经理,到了。”
温桐睡意朦胧,摸了一下额头,一边开车门一边迷迷蒙蒙地道谢:“好,谢谢时董。”语气难得有些柔软。
可下一秒,她摸了摸座位,忽然惊讶道:“我卡和钥匙呢?!”
时惊澜眉头一沉。
“在我车里……”温桐扶着额头想起来了,她一贯习惯把钥匙和业主卡一起在上车的时候丢在车里,方便进门的时候递给门卫。
时惊澜也有些累了,和醉酒的人计较什么?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耐心询问她:“回不去了吗?”
温桐揉了一下额头,带着些迷蒙的眼眸透露着些尴尬:“时董方便送我去附近的酒店吗?”
时惊澜蹙眉盯着她看了一会,问她:“介意去我家吗?”她有些受不了身上的烟味和酒味了,这一片她不熟,不想再折腾着绕路了。
温桐迷醉的眼眸凝视着她,半晌,回她道:“好。”
回到时惊澜独自居住的复式套房,她给温桐指了客房与浴室,说了客房衣柜里什么都有可以自取,就径直去了自己房间洗漱了。
温桐酒劲上头,又困又累,头疼欲裂,洗澡洗着洗着想起萧菀青,更是突然抑制不住,哭得一塌糊涂。
时惊澜收拾好了自己,洗去一身困倦,才有了心思,端了一杯蜂蜜水给温桐送去。
客房里,只看着床单一盏昏暗的灯,温桐系着白色的睡袍,捂着眼睛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时惊澜敲了敲门,把蜂蜜水放置于她的床头,淡淡道:“喝一点醒酒。”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猝不及防,温桐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时惊澜转头奇怪地看她。
温桐单手撑在床上,半坐起身子,伸手扣住了时惊澜睡袍的系带,一个用力,时惊澜就受惯性影响,跌在了她怀中。
温桐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撩开了时惊澜一半的睡袍,露出了圆润的香肩,低低哑哑地凝视着她,问:“做吗?”岸江市业内传闻早说,时惊澜男女不忌,伴侣无数。
她想做一个了断,让自己真正死心了。
时惊澜眼眸沉静地与她对视,蹙眉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温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眉头一挑,贴近了时惊澜的耳朵,轻轻地舔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说过,我很合你眼缘吗?”在长泽市多次碰见后,时惊澜习惯性挖墙脚时,温桐嘲讽过她耐性好,时惊澜说过,可能是温总监特别合眼缘。
她一路顺着小巧圆润的耳垂吻到时惊澜柔软的红唇上,时惊澜轻喘着,没有迎合她,却也没有推开她。
温桐只当她是默许了。轻巧地一个翻身,她就把时惊澜压下了。
睡袍洒落于地,窗外月影朦胧,风吹树摇。
许久后。
“唔……你出去!”时惊澜浑身一抖,拧着细眉,推着温桐的肩膀,吃痛低吟道。
三十几岁的人了,难道是菜鸟吗?时惊澜疼得抽气,开始后悔自己色迷心窍上了贼船。
偏生温桐一点觉悟都没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依依不舍,大开大合。
时惊澜痛极,伸手拉住了温桐还在做坏的手,抬起有些颤抖的长腿,气恼地一脚就把温桐踹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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