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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这是我的虞烈


虞烈与卫萤雪手牵着手走向燕京城。在那巨大的玄鸟的注视下,他们就像两只小蚂蚁。

        过吊桥时,大火鸟振起翅膀飞到玄鸟的头顶上方,仿佛想与那玄鸟比比看谁飞得更高,它盘旋了一会,见身下的庞然大物纹丝不动,便沿着玄鸟的翅膀悠然滑行,对于它们鸟类来说,这是莫大的挑衅。

        它出嘹亮的啼声。

        城墙上的守卫大惊,拉弓的拉弓,扔戟的扔戟,更有人调转城门巨弩想把它给扎下来,谁知,一路而来,嚣张的大火鸟已经被人给射习惯了,它一点也不紧张,挥着翅膀避过漫天箭雨,猛地拉高,把那支夺命的城门弩抛在身后。

        “诛邪!”卫萤雪把手拢在嘴边,朝着大火鸟喊了一声,也不知那大火鸟有没有听见,就见它猛地一个翻身,斜斜向天边飞去。

        “还是挺听话的。”

        卫萤雪满意的把手放下,牵着虞烈的手向城内走去。城墙上的守卫惊诧不已,指着他们议论纷纷。夕阳慢慢落下去,虞烈比卫萤雪高出一个头,小女孩身穿天蓝色的裙子,无比娇美,虞烈一袭麻布深衣,还算英俊。

        在山下与城墙外看燕京城,以为燕京城依山而建,城内定然也是随着山势起伏不平,实则不然,燕京城虽不若雍都那般庞大,城内的建筑风格也与其他诸侯国大不相同,但街道却是平平整整,老者说,燕京建在天台上,这天台方圆百里,一平如展,原本是昊天大神的祭台,不慎落到人间。

        进了城,天就快黑了,街道并不广阔,来往的行人却也不少,在这里虞烈竟然看到了北狄人,他们牵着马,穿着毛皮窄衣,说话行事却与常人无异。老者说,燕人与北狄人打了数百年的仗,把狄人越打越远,双方有血海深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见了狄人就要赶尽杀绝,相反,在燕侯的麾下有一个狄人军团。

        天大地大,果然是什么事都有可能生。

        穿过热闹的长街,一行数十人来到人僻幽静的弄巷口,一队黑甲巡城卫迎面而来,老者正欲避在一旁,那巡城卫的领却面色一变,匆匆迎上前,对老者施以大礼。老者含笑以对。虞烈心中并不惊奇,一路来,这样的情景在许多诸侯国都曾见到,医者,兼顾天下,老神医那是声名在外。

        巡城卫去了,临走之时,那领拦住了南楚小男孩一行人,细细问询了一阵,那小男孩不耐烦的出示了某样东西,巡守卫领警惕的将他们逐一审视了一番,默然离去。

        到了燕京,他不可能还跟着吧,虞烈心想。

        果然,那南楚小男孩走上前来,依然没看虞烈,目光在卫萤雪身上逗留了很久。老者咳嗽了一声。

        小男孩回过神来,朝着老者长揖:“多谢长者一路而来的照拂,燕京到了,我们将要去驿馆投宿,不知长者去向何处?他日安顿下来,楚……”顿了一下,续道:“楚舞一定会再来拜见,以谢尊长救命之恩。”

        听见他的名字,老者神情微稍一动,但却并不是动容,淡然道:“你不必谢我,救人性命,那是医者的本份。就算要谢,这一路来,你千里护送已是谢过了。至今而后,各自行路,各自珍重。”说完,转身便去。

        小男孩怔在当场。

        “虞烈,我们走吧。”卫萤雪拉着虞烈的手,跟上老者。

        突然,那小男孩站在巷子口大声叫道:“我不是蛮夷,我不是!!”他的喊声无比激动,像是承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在这一刻,他就只是一个骄傲而又自卑的孩子。

        众人回过头来,老者凝视着那情绪不定的小男孩,说道:“这里是燕国,燕君治下有狄人军团,那狄人军团的领即是燕君之封臣,据我所知,君臣相合,礼敬有加,并未见蛮夷。”

        “我,我……”小男孩蠕动着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说不出话来,一路北来,他遭受了太多的白眼,他在江南身份尊贵,但到了北地,却都说他是蛮夷,巨大的反差之下,他的内心犹同山洪缺堤,一不可收拾。

        老者摇了摇头,又道:“是不是变蛮夷,得看他如何行事,若是自尊自爱,有理有节,持礼行方,没有人会说他是蛮夷。”说完,再不停留,卷起衣袖走入巷子深处。

        卫萤雪问道:“老师,他是谁?为什么会说自己是蛮夷呢?”

        小女孩眨着眼睛,她当然知道小男孩来自南楚,但是在她的心中,并没有当他是蛮夷。她清楚的记得,这个傲慢的恶人虽然杀了她的小白,但是那天在与商人争执时,商人无理取闹,揪打他,他却在克制与忍耐。

        老者却看着虞烈,声音略沉:“他是谁并不重要,是不是蛮夷也不重要,我只看他如何行事。”

        “尊长说得是。”虞烈低下了头。

        “到了。”

        这时,老者停下了脚步,虞烈抬起头来,他们已经走出了巷子,到了一栋宅子前,这宅子并不奢华,门口植着两株雪梨树,梨花正雍容的绽放着,在那梨树下挺立着两名身穿黑甲的武士。

        大将军府。

        一名武士走下台阶,问老者所为何来,老者出示了燕却邪的信物,武士快步入内,不多时,那厚重而古朴的府门洞开,从里面走出一群人来,领头的也是一个老者,花白头,面容坚毅。

        台阶上的老者看着台阶下的老者哈哈大笑:“老哥哥,早就盼着你来,不想你却一拖再拖,时至今日才来,来来来,酒早已温好,就等你来。”

        老神医笑道:“老伙计,我倒是想喝你的酒,可是我却怕你偷了我的药,放入我的酒里,让我一睡三天。”

        台阶上的老者老脸一红,挥手道:“那都是何年何月的事了,没有八十年也有六十年,你还提它做什么?这回我定与你一醉方休。”

        豪放的老者大步走下台阶,拉起老神医的袖子便往宅子里奔,却把两个小客人给忘得干干净净。

        虞烈与卫萤雪怔怔的相视一笑。

        “萤雪。”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从那台阶上的一群妇人里走出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约模三十上下,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笑起来格外恬静,她走到卫萤雪的面前,蹲下身来,拉着小女孩的手左看右看,眼里尽是疼爱:“萤雪,快猜猜我是谁?”又扭头对身后那一群妇人笑道:“都愣着干嘛呢,还不来与萤雪见过?”

        “姑姑,小姑姑。”

        一群妇人都走了下来,围着美丽的小女孩行礼,行完礼后赞叹不已,她们就像看珍奇宝贝一样,把卫萤雪看得小脸蛋通红,她有些不安的闪着眼睛,想要从人群里寻虞烈,却现虞烈远远的站在梨树下,静静的看着她笑。

        “哎,我的宝贝小萤雪。”拉着卫萤雪的那女子脆脆的应了一声,一把将小女孩搂入怀里,爱怜的磨着脸蛋,眼泪却悄悄的流了下来。

        “姑姑别哭,虞烈过来。”

        卫萤雪伸出小手抹干净那女子眼角的泪水,又向虞烈伸出手。虞烈讪讪的走到妇人群中。卫萤雪拉着他的手,扑扇着大眼睛,对众妇人道:“这是我的虞烈。”

        “啊。”

        一干妇人愣住,虞烈傻了眼,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介绍自己,而小女孩却一本正经,且略显担心的看着那为的女子。

        稍徐,那女子抬起头来,打量着虞烈,此时夕阳已沉,门口的风灯映着虞烈的脸庞,他身处众妇人的目光之中,神情泰然自若,不卑不亢,一如他身后的那两株雪梨树,标秀孤拔。

        ‘却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呢,气度不凡。’女子在心里暗暗赞了一下,她是燕却邪的妻,身边的妇人都是她陪嫁的侍女,早在月前她便收到了夫君的来信,自然知道与老神医同来燕京的不仅有自己的侄女,还有一名被侄女所救的,来历不明的蔡国小孩。

        “虞烈见过燕夫人。”虞烈行礼。

        “远来辛苦,把这当自己的家。”

        女子微微一笑,算是还礼,拉着卫萤雪的手走向宅子,卫萤雪又拉着虞烈,小女孩拽得紧紧的,深怕虞烈一转身就不见了。

        ……

        夜月澜静,高高县在燕京之颠。

        青铜灯在案上吐着光,这灯的模样虞烈还是第一见,它不是常见的三牲五畜灯,也不是为诸侯们所偏爱的青铜玉树灯,而是骆驼衔草灯。

        骆驼在中州大地上很少见,只有极西极北的沙漠里才会偶然现它的踪影。这只青铜灯铸得惟妙惟肖,足见技艺高,而它能摆在这里,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燕国的铁蹄已经到达了那浩瀚无垠的沙漠。

        燕国崇尚武功,世人常言,好战的燕人骨子里流的是铁与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一日都在战斗。

        剑架上撑着一柄剑,虞烈走过去,剑架并不精美,已经生满铜绣的、青铜铸的侍女跪在地上捧着剑。

        取剑在手,入手极沉,用力拉剑出鞘,光寒一寸一寸展开,试了试锋,却并不锐利,燕人的剑就如同燕人的骨头一样,它们能承受重砍重击,百折而不挠。

        虞烈以前也有一柄剑,如今却不知流落何方,他把剑又放在剑架上,走到矮案后,跪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把那只黑玉雕刻的玄鸟拿出来,对着案上的灯火,细细的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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